呼兰这座小城坐落在天寒地冻的东北,就是那个一到冬天大地便裂开口子的东北。《呼兰河传》描写小城社会百态,字里行间,总带有淡淡的嘲讽和冷眼旁观,城中的人就这么循着传统一天天静默地过着日子。
所有新鲜事就像误入东二道街上泥坑子的鸡、鸭、猪一样,开始声响极大,引得众人围观,一阵热闹。后来时间久了,就谁也都忘却了,那不幸的团圆媳妇、冯歪嘴子和有二伯仿若真的被淤泥吞掉一般,不留痕迹。就连生老病死这样的大事也惊不起什么波澜,这城里的人或许正印证了那句“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日升日落,春夏秋冬,一年四季依着自古的节奏来回循环地走,而人们也依着时节该做什么便做什么,没有功夫去细细品味生活中的绝望。
但在这些琐碎的日常生活外,呼兰河当然也有“精神盛举”,跳大神、放河灯、野台子戏、四月十八娘娘庙大会,这桩桩件件,是家常小趣味,是小城生活中难得的好景况,也是平淡底调中的活泼色彩,更是呼兰人过日子的精神慰藉。萧红正是在这样一个东北小城度过了自己的童年,书中回忆的虽是童年,但却总没有明媚的基调,读来些许章节也稍有轻松,但心头更多的却是沉重。
正如茅盾在序中所说,呼兰河这小城的生活是寂寞的,萧红幼年的心境也是寂寞的,而这寂寥的心情则渗透进《呼兰河传》的每一个字眼当中。幼时的萧红站在繁华热闹、熙熙攘攘的街头,看的不是热闹,也不是车水马龙,她却出人意料地想着:“不知道将来我一个人是不是也可以走的这么远。”读到这里,莫名的心酸,是什么样的际遇让一个尚应天真懵懂的孩子这样急于独立的探究世界。后来,萧红确实走的很远,一生流浪漂泊,很少回到家乡,或许是因为那个给了她唯一温暖的祖父不在了,家对于她也再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书中描写了一件关于吃粘糕的小事,粘糕这东西,吃多了是不好消化的,祖父一边吃着,一边说够了够了,意思是怕“我”多吃;母亲吃完了也说够了够了,其实是怕我还要去买。不知道这是她少时察言观色的结果,还是长大之后才明白的道理。曾经看过一张图,上面画的是萧红生平的游历路线,线条可谓错综复杂,涉及大半个中国,平生的颠沛流离可见一斑。
总之,她的一生太苦。纵然有力透纸背的笔触,文学“洛神”的名头,她还是太苦。在这里,我并不想对她做出评价,只是从她的书中读到了一种似深似淡的哀凉,久久萦绕在我的心头,挥之不去。
“满天星光,满屋月亮,人生如何,为什么这么悲凉”,这句书中的话与萧红很是相称。可除却悲凉,幼时的萧红始终还是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小世界,在家里灿烂的大花园中,有蝴蝶、蜻蜓,有红的、绿的,也有祖父孩子般的笑,这些都是轻盈的快乐,是漫漫寂寥中确切的一点光亮。
在生命尽头,作者以温情的笔触回望童年时光,其间自有真情在。这大概就是,人生逆旅途中,已然尝尽愁滋味,欲说还休,终而只道天凉好个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