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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春夜，星光闪烁点燃了夜幕，院内悠扬的歌管声随着喧哗的祝贺声渐渐散去，只剩下青芷的心跳声紧锣密鼓。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浑身颤抖得像筛糠一样。红盖头被轻轻撩起，她没有抬眸，任由几颗晶莹的泪珠像断了线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崭新的婚服上。

罗成，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像一座山屹立在跟前，轻轻一拉便把佳人揽入怀中。一枚尖尖的匕首穿透衣服扎入心脏的方向，可是柔弱的小手力量不够，只是轻轻地破了一层皮，怎么都钻不出僵硬的肌肉刺穿心脏。

罗成愕然了一下，轻轻一提像捉住了一只小鸟一样，只要一松手就会变成墙上的一幅画。她惊恐地望着他眼中的凶光，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泪珠仍然一颗接着一颗冲出眼眶。

“我救了你，你为何要害我？”

“……”

“难道你还想回到醉花楼，当一个青楼女子？”

“……”

“哼！”

“你们好好伺候夫人。”

“是。”

罗成把青芷轻轻地扔到床上转身离开，一支红烛在夜空中摇曳，偶尔发出“啪”的一声，好像在嘲笑那个泪人一样的新娘。

战国初期，诸侯割据混战，社会动荡不安，将军娶亲也不过是忙里偷闲，罗成第二天就带着士兵们重回了战场。青芷在将军府每天都有侍女伺候左右，小桃是她的贴身丫鬟较为亲近，她总是喋喋不休地说着将军是她的恩人，把她从一群流氓士兵手中救出带回府，像对待妹妹一样照顾从未冒犯。

青芷心想：“ 哼，你是她的家人当然为他说情，他可是杀了我们梁国很多人，此仇不共戴天。”是呀，青芷父亲是梁国的一名将军，在带兵抗敌的时候音信皆无，母亲因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含冤离开人世。年方十五的青芷被士兵带回卫国被迫成了一名青楼女子。

青芷的父母视她为掌上明珠，从小专门请了师傅授业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擅长医术。她眉如青黛，目似明月，虽然算不上天仙般花容月貌，举手投足尽显优雅柔美。醉花楼的掌柜看她长相可人又气质非凡，为了卖得一个好价钱也为了防止她撞墙自尽，答应她只卖艺不卖身。很快，卫国就疯传醉花楼的头牌是卖艺不卖身的青芷姑娘。

夜色降临之后是醉花楼热闹的开始，各色公子、官人一个个左拥右抱、一声声吴侬软语、一次次交杯换盏中着迷。大厅的中央是一个姑娘们献艺的舞台，一般情况下的表演都在喧闹声中淹没只能作为一个热闹的背景，唯有青芷出场才会令全场瞬间安静。

一袭洁白的长裙袅袅娜娜像是天仙下凡，瀑布般的黑发倾泻而下，一对白色的蝴蝶飞落至鬓角。浓密的睫毛微微上翘，露出两颗黑葡萄般的眼珠娓娓诉说，清风拂动丝质的白色面纱撩拨着那群醉醺醺的人。

“青芷姑娘，你把面纱取下来，让爷爷们看看你的芳容。”

“对，取下来！”

“各位官爷，我们青芷姑娘……”

老鸨满脸堆笑地向台下的客官解释，那位醉汉已经强行到台上站到了青芷的古琴面前，楼上的雅座里一位英勇的年轻男子沉了沉潭水一样的眼眸，旁边的侍卫立马把手覆上刀鞘，他轻轻摆了摆手。

造次的男子伸手正欲撕扯下面纱，空中飞下一个身影，一只大手铁钳子一样卡住他的手腕轻轻一转，那人立马鬼哭狼嚎一样倒地打滚，同行的几位见同伴吃了亏也跳上舞台，待看清来人立马跪倒在地，齐声说：“罗将军饶命！罗将军饶命！”

罗成为青芷赎了身带回家中，他一心想要娶她为妻子，她也一直在伺机杀了这个仇人。

二

罗成被士兵抬着回到府中，听说对方的国家人员伤亡惨重，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在死人堆里战战兢兢。他吩咐手下不许伤害孩子，带回营中好生相待并且可以自由出入营房，没想到那个孩子夜里带来了一支队伍夜袭营地，士兵们死伤无数，他也受了重伤。

青芷在床前为他医伤，伤痛中的他高烧不止，含含糊糊地呼喊着青芷的名字。她的眼中再次升腾起泪花：

“这个傻子，我要杀你，你为何还对我这般好？”

她亲自为他清洗伤口，撒上家中祖传的金创药，日日夜夜不离他的身旁，一日，罗成感觉到胳膊如千斤重，缓缓睁开眼睛瞟见青芷和衣趴在他的胳膊上睡着了，他抬起右手轻轻抚摸她柔软的发，青芷抬起头看到了他含情脉脉的眼睛，欣喜地说：

“你醒了？”

“感觉哪里不舒服？”

“我给你倒水。”

这是她第一次和他说话，那声音好像融了水加了蜜，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在青芷的精心照料下，罗成很快恢复了健康，他教她骑马舞剑以作防身，最主要的是带她见了一个人：青芷的父亲。罗成虽然是一员卫国的猛将，但是他不愿意不断征战让百姓处于战火之中，他更加敬重那些保家卫国的英雄。所以他每次征战胜利之后，都会把擒拿的对方将士集中在一个地方，善待他们。

“将军，我随意同去。”

“夫人，战场上刀剑无情，你？”

“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追随将军。”

虽然他们至今还没有成为真正的夫妻，感情却日益加深，青芷追随着罗成奔赴战场，做起了医官在战场上救死扶伤。

罗成是出了名的骁勇善战，几乎每场出战都能够旗开得胜，可是他并不快乐，常常为将士们殒命沙场百姓流离失所而闷闷不乐，他说希望战争早日结束带着青芷去一个青山绿水的地方过平静的生活。

罗成把一枚骨木镶嵌的簪子插在青芷的发髻之上，他说：

“我们永远不分离。”

青芷轻轻褪下衣裙，把所有的柔情蜜意都给了他，她也要永远和他在一起。

三

可是战场哪有真正的常胜将军，在一次战役中罗成的部队与敌人拼命厮杀，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还倔犟地竖着大旗与敌人决一死战。在最后关头，青芷策马奔腾到战场，她说：

“我是护国侯的女儿，有重要的情报要报告国君。”

她用自己和一份莫须有的情报救了罗成。青芷回国后向国君汇报了罗成以及卫国新国君也不愿意战争的心愿，希望能够派人去卫国求和。当青芷带着梁国求和的人员出现在卫国的时候，罗成极力配合说服新国君，两国达成协议：十年之内，互不侵犯。

罗成谢绝了国君为他升官的意愿，他带着青芷和父亲来到乡下的千亩槐林过起了隐居的生活。

每当谷雨洒落春风拂面的时候，槐花像一串串翠玉挂满枝头，青芷一袭白衣长裙载歌载舞宛如仙女下凡，罗成在林中剑舞飞扬，时而如猛虎下山、时而如银蛇灵动。父亲撸着洁白的胡须点头微笑，两个金童玉女般的孩子追逐打闹，笑声摇动着一串串碎玉般的槐花铃铛，整个槐林都是欢快的笑声。

青芷和罗成都是极其善良的人，他们见到落难的人们就出钱出力相救，有很多人不想过流离失所的生活，留下来帮助他们打理槐树林。这里的人越来越多，形成了一个热闹的小镇，有打铁的店铺制造农具，烧红的铁块在大锤的敲打下火花四溅；有刺绣的裁缝铺，不仅把衣服裁剪得修身得体，而且还在衣服的盖襟上绣上花鸟的形状；有特色的小酒馆，男人们忙完了一天的活儿聚集在酒馆里喝点小酒听听相声；有桌椅齐全的草堂，一群小孩子在先生的带领下齐声朗诵：“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夫人，我没有想到能过上这样安稳的生活，幸好有你。”

“将军，这是你的功劳，你大恩大德。”

“真希望能永远这么太平。”

四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当罗成的两鬓开始斑白，一纸飞雁战书传来，秦国的大军正在向卫国压境，召将军速速迎战。

罗成把多年前的盔甲穿戴整齐，往日那个英勇的将军又重现江湖，大儿子罗青已经年满十八，和当年的罗成一样威武英俊。他们率领上千名训练有素的家丁返回前线。

临行前他对青芷说：

“夫人，如果我战死了，你一定要好好抚养小儿过儿成人，我送你的骨木簪子作为信物，我们来生再做夫妻。”

“不，我和你一起同生共死。”

“夫人，过儿还小，如果战火不断，希望你培养他能够保家卫国。”

“为什么战争还没有结束？什么时候人们才能过上安稳的生活？”

泪眼婆娑中，至亲至爱的他们越走越远。青芷每天都派人打听前线的消息，战火持续了五个月，她的心每天都像在火上炙烤的木炭。

有一日，青芷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如果嘴巴稍微张大一点，恐怕一下子就跳将出来。洁白的信鸽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线，轻轻落在青芷的虎口处，咕咕、咕咕地低声呼唤。

“啊！”

青芷突然眩晕得无法动弹，骨木镶嵌的簪子随着她的身子重重摔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