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弃心爱的校园工作,离开家乡远调东北,在哈尔滨安了家。光阴似箭,一晃儿子十六岁了,乡情仍绵绵于心。闲暇时坐在窗前,望着天边一轮弯月和身边的儿子,家乡的山水风情总会不期然地浮现在眼前。
我的家在天府之国,紧靠成都平原的仓山镇。那里有山有水,山虽不很高,水也不很深,但犹如江南风景,很美。我就随父母住在一个周围有农田果树,背靠满目翠柏的“火焰山”,前环溪江河,有点年头的仓山中学里。青山绿水,古柏垂柳,书香阵阵,幽雅得让人心醉。
仓山镇以前叫胖子镇,听老人们说,清朝年间又名飞乌县。据说清朝末年,一把大火把飞乌县烧了个精光,后见此地多胖子,就干脆取名“胖子镇”,现在还有一块“胖子镇农会”的牌匾挂在镇上。弯曲的小街全是大青石板铺就,整齐有致,一棵千条的皂角树和百果树荫蔽小镇。我想或许是仓山气候宜人,生活环境好的缘故,否则哪有那么多的胖子。人以食为本嘛,这里恰好得天独厚,什么水果呀,蔬菜呀,五谷杂粮,一年四季不断。是啊,我就在那里出生,在那里长大。每每让我留恋的,就是家乡那份青绿、那份秀美,还有那小镇人质朴的生活。
春天的溪江河水清澈见底,河中的水草、鱼儿、河蚌、螃蟹……,还有小参子鱼、鲨鼻子游来游去,十分惬意。河两岸的垂柳,像害羞的少女,在风中婆娑飘逸。清晨,年老的、年少的钓鱼爱好者,坐在古老的大榕树下,专注、毫无尘念的模样,让人联想到高雅、悠然的垂钓图。信步爬上“火焰山”,登高远望,红的、粉的、白的桃花、杏花、李花、樱桃花……,尽收眼底。那山头、山腰、山下,一片片金黄的菜花、碧绿的麦苗,让人憧憬着丰收的喜悦。远远望去,互相连接的山头,错落有致,郁郁葱葱,生机盎然。偶尔,山间翠柏的小路上传来噼噼啪啪的脚步声,原来是辛勤的农夫上山耕作和兴味正浓的游人登山赏春,引得林中小鸟唧唧喳喳扑扑地飞个不停。山上的野花不少,我每次上山割草总要采一大把回家,用一个老罐子插上,屋子里顿时充满了山野的味道。
夏天,炎热中偶尔吹来丝丝凉风。早上、中午蚕鸟齐鸣,傍晚蛙声四起,犹如贝多芬的田园交响曲。池塘里荷叶田田,荷花盛开,微风过后沙沙有声。那含苞欲放的荷花如亭亭玉立的少女,那娇美盛开的莲就像雍荣华贵的少妇,让人爱,让人恋。房前屋后的园子里,红绿相间的草莓,红得透明的樱桃,黄的杏,绿的李……娇嫩鲜美得似乎手指一碰就会破,让人爱不够,吃不够。盛夏的晚上,是人们乘凉、谈天的最好时候。吃完晚饭,家家门前一盏灯、一盘蚊香、一壶水、几张竹椅、几把凉扇,人们躺着、扇着,数着天上的星星,谈论着白天小镇发生的一件件琐事,享受着夏夜的清闲。一阵雷雨过后,暑热骤降,山更青翠,空气更清新了。
人们常说春华秋实,一点不错。秋天一到,什么枇杷、苹果、梨、桔、橙就渐渐厚实饱满了。在众多的水果中我特别喜欢桔子,它不仅品种多、味道美,而且还有止咳顺气的功效。红艳艳的红桔、黄灿灿的蜜桔、圆圆的广柑、鸭蛋形的锦橙、带“肚脐眼”的脐橙、果内布满“血丝”的血橙、还有红桔与蜜桔嫁接后的“碰桔”,也都让人爱不够吃不够。每当鲜桔上市,我都要买上几斤,那种酸甜、那种鲜味让我至今回味不已。
家乡的秋也是别有韵味。秋天一到,萧萧的秋风一吹,落叶树的叶便由青转红、转黄。依然常青的翠松柏夹杂着黄的、红的树叶,不由人想起古人“停车坐爱枫林晚”的诗句,在萧瑟的秋风中感到一种成熟的美。
家乡的冬天不算冷。初冬,经过霜打的晚菊仍竞相开放。秃秃的枝丫经过寒露、霜降,在大雾弥漫中更让人感到一种坚硬和挺拔。严冬时节,几株红梅、腊梅,为冬季增添了不少生机。腊月间,小镇人都开始准备年货了。大街小巷,家家的屋檐下都挂着四川特有的腊肉、腊肠。忙碌一年的人们,满心欢喜地准备轻轻松松、红红火火地过一个盼望已久的新年了。
儿时的我最喜欢过年,因为能穿新衣、戴新帽、吃好的、玩好的。大年三十的晚上,家家吃过团圆饭,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在零点准时响起,此起彼伏,连绵不断。正月初一,一大早吃完“圆宝”(汤圆),家家的大人、小孩就整整齐齐地出发了。远近几十里的村民都要聚在一起登高爬山。初一登高,图的是吉利,为的是新的一年里事事如意、步步登高。这天
小镇附近的山上是绵绵不断的人群,只见山头上人头攒动,红红绿绿热闹非凡。到正月十五,家家张灯结彩,烟花、爆竹、高跷、秧歌都出来了,小镇的人尽情地狂欢,品味着辛苦了一年的最大快乐。过完年,人们又开始忙碌着各自的事,热闹的小镇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我在小镇上生活了25 年,虽然出来有十多年了,但家乡那种悠然、古朴、清静、淡泊的生活仍时时浮现在脑海。对家乡的眷恋,刻苦铭心,让我不论离她多远多久也难以忘怀。家乡的一街一巷,一条山路、一座小桥、一湾清溪,甚至一草一木都让我魂牵梦绕。
我爱你——仓山!(顾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