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记不得是几岁开始,我们家有条狗,那条狗是我哥哥在放学回家从路上捡来的。
它跟我们一起生活了几年,突然有一天,村上领导说:狗有狂犬病,是个危险的动物,必须把院子里的狗斩尽杀绝,以防后患。为此,还专门成立了一个打狗队。
人类就是这样,喜欢给猪猪狗狗们安排生活。像现在的宠物狗狗,都穿戴整齐,坐上豪华汽车跟主人一起游山玩水,也不知道它们是不是很乐意?
妈妈听说打狗队要来打狗,她持中立的态度:反正又不是我们家一条狗被打,其他家的狗也同样遭受被处死的命运。
讨论此事过后的某一天,放学回家,到了晚上,妈妈说:我们家的那条狗跑了,它一看见打狗队拿着棍棒进了院子,就跑得不知去向,等到别人家的狗都被结果了生命的时候,去找我们家的狗狗,再也找不到了。打狗队一连找了几天,把所能找过的地方都找了,没得,觉得几个大男人每天去找一条狗,翻山越岭,也没找到线索,就自动放弃了。
从此,我们家这条狗就过上了流亡的生活。这条狗是条母狗,随着年轮的增大,大家都叫它老母狗。
老母狗出去很久都没回来,我们以为它出去遇到了别的打狗队,或者喜欢吃狗肉的人把它打来吃了。
有一天,我放学回家,去山边讨(摘)菜,山边的土,层层叠叠,都是大家的自留地。山边都是些坟堆,去的人极少,只是去讨菜的时候才去,我每次去就只有我一个人,看到那些或高或低堆起的坟墓,都会毛骨悚然,战战兢兢。没得办法,每次都是自己给自己勇气才把菜讨好,头也不敢回,一溜烟地跑回家。
那天,按照惯例,从山边的脚下,我就开始提心吊胆往上走,把早已设置好的恐怖情节一股脑儿搬上脑屏,走得很不自信。就在我诚惶诚恐的时候,远远看见我家的老母狗摇着尾巴,向我跑过来,当时,我非常惊讶,有种特别的感觉,就像见到我日夜思恋的亲人一样。它跑到我面前停下来,就在我身上噌,我也像看到救星一样,完全没了恐惧感。
我和狗狗一前一后,经过了坟墓旁边,走到菜地里,我一边讨菜,一边打量着我家的老母狗,它的皮毛没有离开家之前白了,而且很瘦,从它看到我起,一直没停止过摇尾巴,我问:你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住在哪里?吃的是些什么?它全部是用摇尾巴来回答我。我把菜讨好了以后,叫它跟我回家,它跟着我走到了山脚下,我再喚它,它也不动了,看了看我之后,调头又往山上走了,我看着它走向山林,直到消失。
从那以后,就传来邓婆婆家的猪食被偷的事儿,据说是我家狗狗偷吃了。邓婆婆的家有个后门,我猜我们家的老母狗饿极了,就擅闯她们家,正巧看到一盆猪食,就饱餐了一顿。邓婆婆非常生气,在我妈妈面前怒气冲冲。妈妈说:你以后把你们家后门关好,它就偷不到你们家的猪食了。
我们家是在闽家湾的中间,狗狗要回家的话,必须经过闽家湾的几道大门,才能到达我们家,也许狗狗害怕被别人看见,把它打死,就没回自己的家。
我家老母狗不时都有乡亲们的反馈信息,有次,叔云去山边,看到了我家老母狗生了一群小崽儿,它怕叔云伤害它的小崽崽,还特意坐在那里像要随时准备攻击的姿势,不过,叔云并没有去伤害它的小崽崽,走的时候,它还对着叔云摇尾巴了。
有次放学回家,居然有幸看见老母狗在自己家里吃东西,已经瘦得不像样子,皮毛成了灰不溜秋的颜色,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还是使劲的对着我摇尾巴,不过,吃完了之后,只是稍作了一下停留,它就走了,也许是它在觅食的路上已经走投无路了,才鼓足勇气回家的。
我每次去山边它都要摇着尾巴老远跑来迎接,默默的陪着我把菜讨完,送我到山脚下。现在回想起来,都还能感觉到,那种亲切温馨的特别感觉。留给我少年时期,一条狗狗陪伴我走过的,山边讨菜最温情的回忆。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去山边再也看不见老母狗的身影了。总是在盼望着它能摇头摆尾的向我走来,可是,终究没能看见它再次出现,我想,它已经寿终正寝了,但愿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我家的老母狗,直到消失,也没像那只《一只特立独行的猪》那样,去学汽车鸣笛,去对人狂吠,也没听说因它的流亡,而传来谁谁谁被狂犬咬伤过的事件,只是默默的承受着人类给它设置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