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于长沙公为族,祖同出大司马。昭穆既远,以为路人。经过浔阳,临别赠此。
同源分流,人易世疏,慨然寤叹,念兹厥初;
礼服遂悠,岁月眇徂,感彼行路,眷然踌躇;
于穆令族,允构斯堂,谐气冬暄,映怀圭璋;
爰采春华,载警秋霜,我曰钦哉,实宗之光;
伊余云遘,在长忘同,笑言未久,逝焉西东;
遥遥三湘,滔滔九江,山川阻远,行李时通;
何以写心,贻此话言,进篑虽微,终焉为山;
敬哉离人,临路凄然,款襟或辽,音问其先。
【析评】这首诗可能作于渊明四十一岁。这年春天,长沙郡公因事途经寻阳,渊明与他相识,才知为同族。他离开时,渊明以诗相赠。长沙公原是陶侃的封号(长沙郡公)。时制,父爵子袭。据《晋书•陶侃传》述,侃五世孙延寿袭了长沙郡公的爵号。陶渊明是陶侃的四世孙,比陶延寿长一辈。
这首诗共分四章,四句一章。首章写邂逅相认并叙且感叹陶氏宗门历史悠久;次章赞美先人东晋名臣陶侃(曾任太尉封长沙郡公,后拜大将军,死后追赠大司马)一生机敏、勇武而谨慎,处事练达,屡建军功和政绩,官阶由县吏擢迁至太尉,到晚年,更是如履薄冰。《晋书·陶侃传》称他“怀止足之分,不与朝权”。以及宗族的和、美、荣、慎的传统;三章写短暂的欢晤而行将阔别;末章表达赠言谆谆、凄然送别、畅聚难期,音讯常通。全诗反映了诗人重视立身处世的积极人生观,体现了殷切寄厚望于后辈的长者情怀。
陶渊明与长沙公虽然同宗,但由于支系略远而形同路人,这不禁使颇重亲情的陶渊明有些失意,“眷然踌躇”。但临别之言,作者并无抱怨而是以长者口吻,述先祖之洪烈,赞宗族之美德,而长沙公又能“允构斯堂”,“实宗之光”,颂扬其继承祖业的才识与功绩。这是一种长者的期盼与肯定。“笑言未久,逝焉西东”道出即将离别的不舍,二人言谈相投,惜别之情自然而生,“逝焉西东”乃见聚散匆匆,失意与怅然交渗其中。临别寄殷勤之意这是必然,更何况二人又是同宗之亲。此地一别有“三湘”“九江”阻隔,路途遥远,希望能书信相通,聊慰相思之情。“进篑虽微,终焉为山”是作者对长沙公的劝勉,虽为临别之言,但能见出作者勉励长沙公继续进德修业再荣宗族的真诚。
全诗以长者口吻娓娓道来,既道出自己与长沙公的宗族亲情,又体现出长者对晚辈的殷切关爱,语气和蔼,态度恳切,体现出诗人重视立身处世的积极人生态度和对亲情关系的敬重,还有一种长者的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