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个特殊的动物,没有忍受不了的痛苦,却有享受不了的福气。
1
大雪匆忙纷飞那年,一片银装素裹下,有两颗火红的心在拥抱。他们无所畏惧,相约要拥抱一辈子,两个人按照这个目标一直努力着,虽然幸福时常被悲伤簇拥着,但他们不后悔,也期望就这么幸福的走下去。
2
邹瓶进入大学,纯属偶然。
用老师的话说,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这种运气一般人遇不上。
真正能考上大学的原因只有邹瓶自己知道,那些每天睡不足五个小时的煎熬只有夜空中寂寞的星星能理解,只有室友们梦中的呓语能理解,只有他自己能理解。
邹瓶上大学只有一个目的,腰脱那个愚昧的农村,要彻底脱离那个农村,和它不再有任何瓜葛。
大学,这个懵懂的对象,让邹瓶这辈子也不理解是个什么样的小社会。
在这里,有人荒废了学业,有人拼命参加社团,有人搞对象,有人做买卖,有人学习,认真学习的人成了稀有动物。
他感到迷惘,像进入了一个迷宫,有无数条通向出口的路,但他不知道哪一条才是正确的路。
他最终认定,学习才适合自己。
3
生活不易,他生来就懂,因为他选择了一个贫穷的家庭,那个家庭对他来说像是一个牢笼,妈妈每天就知道臭美,乱花钱,勾引各种男人。爸爸每天就知道赌博,输钱,就打他发泄。这个不聪明的孩子,从小就没有得到关爱。他发誓一定要逃离这个阴暗的家。
他每个月很少的生活费不足以让他填饱肚子,要想与饥饿斗争到底,他必须想办法去挣钱。
发传单,家教,各种临时工他都尝试过了,没有哪个钱是好赚的,他特别珍惜每次打工的机会。有一次让他差点绝望到想退学。
有次发完传单回来尚早,他想再打份工,去碰碰运气。
工作不好找,临时工作也很难找。就像在北方的深秋寻找刚出土的嫩草一样,那种稀有的运气不会掉落到他的头上。
天空突然震怒了,因为他找不到工作,乌云聚拢而来,把怒气都撒到了他身上,刚刚还闷热的天气,骤然凉爽了。他想,反正也倒霉,无所谓。
下了公交车,他任凭愤怒的雨水肆意的冲洗他的脸颊,往下打湿了他的T恤和裤子,然后与地上的河水联手,再淹没他的脚踝来显示自己的威力。
他在雨中就这么坚定的走着,不跑也不躲避,好像在与雨水抗争。
屠蕊刚从家出来,看着这个大的雨又要回去了,正好看到在雨中漫步的邹瓶,她哪里知道他这是在发泄,这是在走投无路时的自嘲。
她钦佩邹瓶的这种气定神闲,这种无畏的心境。她禁不住多看了两眼,记住了这个棱角分明的男汉子。她也忍不住跑过来送了一把伞,让他暂时遮挡风雨。
他接过伞。木木的说了句,谢谢,就再无别的言语。
他不撑伞,他知道这个伞来的太迟了,索性留着吧。
4
在图书馆的自习室里,屠蕊一眼就认出了那个雨中漫步的男子汉,她有心走过去打招呼,又怕他误以为是要回那把伞。在犹豫不决的空档,邹瓶走到她身边,又木木的说了句,谢谢。等哪天我把伞还给你。
屠蕊望着呆若木鸡的邹瓶笑个不停,为什么那么开心的笑,她也觉得莫名其妙,只觉得他像一个逗自己开心的话剧演员。在刻意表演着喜剧。
两个人就这么认识啦,一切缘分的开端都那么富有浪漫的诗意。
他很少按正点去食堂吃饭,他觉得那时给的饭菜肯定不多,要结束时给的多,所以他养成了晚去吃饭的习惯。
他总是在大家去食堂吃饭时在努力读书,在大家休息时,随便吃点饭。显得特立独行。
屠蕊欣赏他的优点都是他被逼无奈下的缺点。
5
他看大家去食堂吃饭了,他就去打热水。每次都是这样。
有次他主动帮助屠蕊打热水,屠蕊很不好意思,双颊绯红,她以为这是情侣间的秘密。她以为,这是他追求自己的特殊信号。
这个笨的像牛一样的男孩根本没有那个想法,她只是单纯的感谢那把伞带来的情谊。
这瓶热水,一打就是一年。
那个热水瓶成了两个人的大媒人。
一天,那个热水瓶的寿命已经到了尽头,它在想,如何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热水瓶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烫伤邹瓶。
邹瓶哪里知道热水瓶的心思。
和往常一样,他给屠蕊打热水,热水瓶自杀了,顺手也把邹瓶的手给烫伤了,这可急坏了屠蕊,内心过意不去。她一定要照顾邹瓶的这段难熬的岁月。主动替邹瓶买饭,洗衣服,记笔记等,俨然成了以身相许的小媳妇。
她日夜期盼的那句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在梦中都出现过好几回啦,怎么生活中那头笨牛还没有说出口呢。
她这个春梦做一辈子可能也不会成功。
这时周围的朋友都在说,他们在谈恋爱了,蜚语传到邹瓶的耳中就不能是流言了。
他气喘吁吁的跑到屠蕊跟前,像质问犯了错误的生意合伙人一般,咱们是在处对象吗?屠蕊被她问的发愣,赌气说是呀。
两个人居然走到了一起。
6
邹瓶知道不能给屠蕊知道灿烂的明天,一直畏畏缩缩的不敢许诺什么,屠蕊倒对明天充满了希望。
她设想的未来里都有邹瓶的身影,而邹瓶则怕耽误屠蕊的幸福,总是对屠蕊若即若离。害得屠蕊没少伤心落泪。
屠蕊向邹瓶多次吐露心声,邹瓶一直觉得愧疚。
他决定在屠蕊生日时给她一次惊喜,他默默筹划着这份惊喜。
屠蕊生日时,他送给屠蕊一个金手镯。
屠蕊看到那个黄灿灿的金手镯时,睁大眼睛看着邹瓶,好像他是外星人。
她知道邹瓶手头不富裕,她也会猜到一个连吃饭都成问题的邹瓶怎么弄到这么多钱来为自己买这个礼物,但她不会想到,这个礼物会是她生命中邹瓶送给她的唯一的一个礼物。
邹瓶看着屠蕊这么喜欢这个礼物,心满意足的笑容从心底发出,他觉得,为了屠蕊做什么决定都是都值得。
7
屠蕊很好奇邹瓶是如何弄到这么多钱的,但又不好直接问,她怕伤害到邹瓶那颗敏感有自卑的心。心里总有个疙瘩堵在那。
邹瓶是无论如何不会告诉屠蕊这个买金镯子的钱是如何弄来的。
这个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除非没有风。
屠蕊伤心的哭了一夜,她知道邹瓶为了得到更多的钱竟然出卖了前途,这让她既伤心又心疼,她毅然决定要替邹瓶还上这个钱。
这个钱是他下学期的学费,他竟然偷偷的没有交学费,而把这个钱用在这礼物上。
屠蕊知道后悄悄把金镯子给卖掉了,又向朋友借了些钱偷偷把邹瓶的学费补交上了。
邹瓶已经做好了放弃上学的打算,决定用自己的双手打拼出自己和屠蕊的幸福未来。
他第一次瞒着家里,瞒着屠蕊,做了这个错误的决定。
当屠蕊知道这个消息时,邹瓶已经在在快递公司干了两个多月了。看着日渐消瘦的邹瓶,屠蕊内心五味杂陈。
她觉得自己拖累了邹瓶,打乱了邹瓶的人生轨迹。
她怀着歉意的心情,时常想,要是自己没有遇到邹瓶会不会不像现在这样难过。
8
屠蕊的父母知道了她有一个辍学的男朋友,极力反对两个人在一起。
屠蕊觉得只要邹瓶爱着自己,他就是一个快递员也没有关系。
但屠蕊的父母反对的程度也让屠蕊大吃一惊,她知道父母为了自己好,但为什么不能理解自己呢。她和父母大吵了一架,夜里哭着找到了邹瓶的住处。
邹瓶看着气急一时的屠蕊,写生怜悯,想起昨天屠蕊父母来找自己说的那番话,他决定了,一定给屠蕊一个幸福的明天。
屠蕊和父母摊牌了,自己非邹瓶不嫁,说邹平就是自己的生命,愿意为了邹瓶什么都可以忍受。
父母没有第二个方法可以选择,就去找邹瓶,邹瓶也是这套答语,好像两个人事先商量好一般,父母无奈,就贵在邹瓶面前,恳求他离开屠蕊,看着屠蕊爸妈这般状态,他做了一个决定。成全屠蕊。
他知道,屠蕊像自己爱屠蕊一样爱着自己,而自己又像屠蕊爸妈说的那样,不能给屠蕊一个美好的未来,就该是分手的时候了,他不后悔,不后悔认识屠蕊,也不后悔离开屠蕊,因为他知道这样会给屠蕊一个美好的未来。
9
雪白的操场上,只有屠蕊一个人穿着红红的羽绒服在游荡,她在寻找另一个穿火红羽绒服的少年,一颗火红的心,在寻找曾经的幸福。
她满脸泪痕的站在操场上,想着那个消失的无影无踪的邹瓶,她只知道,那个曾经爱过自己的邹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