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就要过去了,而我却还没有尝到一只好蟹。这简直就是辜负了秋天。在异国早晨醒来,距离江南蟹一万多公里。
这里说的是大闸蟹,学名中华绒螯蟹,吃的是膏腴,是味,海蟹可不是一回事。电影里说描绘黑帮大佬,多数有大佬吃帝王蟹的镜头,七里咔嚓,折开手臂长短的蟹腿,坐下小弟战战兢兢,满头细汗,抖如筛糠。大佬的地位和暴虐的性格一览无余。
喜欢吃蟹是极晚近的事。这又是一件事后回想起来很古怪的事,老家也算是江南水乡,鱼米丰足,不缺虾蟹,之前却不爱吃蟹。现在想来,大概是年岁尚小的时候,吃东西就喜欢一个简单粗暴,简洁明了。面对全副武装的蟹将军,双拳难敌八爪,赤手空拳肉搏上阵也奈何不得。没有掌握拆蟹的技巧,吃不出几两肉,琢磨不出味道。
大学时候在宿舍,吃过一次难忘的螃蟹。深秋的夜晚,门房紧闭躲在宿舍偷偷用电饭锅蒸蟹。三四个宿舍十几条汉子围在一个宿舍里。锅盖掀开,云蒸雾绕,十几只手上下翻飞,又争又抢。手慢的只有姜片和蟹壳。虽然只抢得半只蟹身,却终于琢磨出些味道出来了。
后来在阳澄湖边专程尝过一次蟹。秋高稻熟的时节,刚从路边摆摊的蟹农那里买了活蟹,一旁就有代客蒸蟹的。老板简单收拾了,加着姜丝,上锅开蒸。等到通红了拿出来,一股子蟹香,膏满肉紧。膏肓必须趁热打开,一旦凉了,辜负了蟹也辜负自己的胃。好的蟹膏粘嘴带甜,蟹肉也是有淡淡的甜味的。基本上不需要怎么料理,蒸就是一个原味,最多就是醋姜调和一下,香辣之流都是处理那些柴火妞廉价货的路子。也见过用啤酒蒸蟹的,带进了啤酒花的苦味,真是暴殄天物。好蟹要是这么料理,真是喧宾夺主,明珠暗投。
古时候文人吃蟹有蟹八件,那真是吃货界的瑞士军刀,各式兵刃上手,据说能把螃蟹收拾的干干净净,一丝不剩。可以说是古人的光盘行动,可见他们对蟹味的珍惜。以前看鲁迅,说是吃完膏腴的蟹,保护好那个圆锥形的薄膜,再用小刀沿着锥底切下,取出横放就有一个罗汉模样的"蟹和尚",说是避难的法海。可惜一手艺不精一直没有机会看到。不止今年还能不能去寻一寻法海禅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