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噩梦浮生(预告)曹成瑞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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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细细算来我到北京已经有三个多月了,一直住在朋友家。这位朋友是我在上一家工作单位结交的。

从毕业到现在我一直写文章,投稿,写文章,投稿。

十篇文章里九篇石沉大海。

我知道梦想养活不了自己,首先要解决温饱。但要平衡梦想与温饱,实在是件难事。这件难事儿逼得我只能在工作与辞职之间反复。

上班-赚钱-离职-去下一个地方-抽空写东西。

抽空写东西-找工作-上班-赚钱-离职-去下一个地方。

在几年前我凭着我的三寸不烂之舌和一支“烂笔头”找了份给“影院服务新媒体”供稿的工作。

这也多亏了我上学时在影院做过兼职。

我平时写一些有关于“员工管理、企业管理、影院经营”之类的豆腐块文章。有时还会做一做培训讲师。

这工作还算自由,我这一干就干了将近三年。公司老板是位一人独大的独裁者。他的思想总是很丰满,但现实很骨感。

记得去年年初公司组织去云南旅游。旅游经费用的是公司各部门员工的加班费。

本来也没什么,但是老板要求全员参加,包括新人。如此一来,问题出现了。

我们老员工一年的加班费一万多块,新人刚进公司没有多久,他们根本没有加班费。也就是说我们老员工的一万多块要全拿出来与新人分享。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去旅游。

因为这次旅游被冠以“团队活动”的名义,必须全员参加,一时间怨声载道。

为了让那些托关系走后门进来的新员工参加旅游,我们要拿着全年的加班费辛苦钱补贴他们,带着他们这些新来的出去玩儿。

老板的这种处理方法我实在不敢恭维,加之我脾气火爆,遇到不公平的事情总愿意争辩,而且还不会溜须拍马,出了这件事之后我也只能又一次“道不同不相与谋”了。

再说说一直让我借住的这位懂技术的朋友:他还真是厉害,会JAVA能做架构,软硬件都通,据他自己说刚到北京就三万八的月工资,年底十八薪。

当然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骗我,无论如何我都要感激他给我一个住处。

我从超市走出来,捧着一箱方便面,阳光刺眼。

街边的树刚抽枝发芽,一日一变,能想象到过不了几日就会嫩绿悠悠。

春风很是轻柔,十七八九度的天气。

车多,人多,城市变得越来越臃肿,“血栓”严重。

地铁公交上挤满男男女女,有补课的学生,有疲惫的上班族,还有早起遛弯去市场买菜的大爷大妈。根本不存在什么“错峰出行”,老人跟多年前未老时一样,仍然要“只争朝夕”。

很多人都说男女之间的感情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纠结、欢喜、悲伤、愤怒、平静……无数的情感融合到一处,我觉得这就是男女之间的感情。

我捧着方便面走在回朋友家的路上,胸口像是压着千斤巨石,每一下呼吸都沉重无比。

像这样的感觉已经持续了几天,但不是病态的。

这是怎么了?

我应该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只是我不肯承认罢了。

我想我应是个“非典型直男”。我认为女性是不是“完璧之身”并不重要,“三从四德”无所谓封建传统。女性同男人一样,除了身体生理不同,其余在任何层面看都是相同的,我很尊重女性。这道理我都懂,可是落到自己身上,却总是无法释怀了。

想当初为了铃儿来到北京,我根本没想过这些。

铃儿现实中的名字叫李玲。

我们在网络上相识多年,我一直喜欢他,万没想到这次她终于接受了我。

这几年时间里我和她都有自己的感情经历,不过还好,现在我们两个人终于走到了一起。

在前两天,我俩看完电影闲聊,不知怎么那么巧就聊到了前女友、前男友的事。

李玲很坦诚,她觉得都是过去的事了。这些事都会过去的,而过去的就是过去了。她觉得说说无妨,很大方的把这些年的经历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我,比如她有几个前男朋友,她和其中的几个发生了性关系。当然了,这其中或许也有隐瞒。

我听着听着就不淡定了。没错,一切都会过去的,但过去的就过去了么?

李玲说自己当年懵懂,这花花世界又充满了诱惑。有几次她跟朋友出去玩,喝酒多了就乱了性。最近一次,就在我来北京的前几个月,她跟同事给她介绍的男性朋友刚认识不到一个月就一起翻云覆雨。

之所以说是男性朋友,而不是男朋友,是因为李玲说她跟那男人认识不到一个月时间,还不知道算不算男朋友。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淡定。我再来北京之前也不知道李玲的朋友圈是这样的,夜场种种,男男女女,旅游玩耍,还有戴大金链子穿貂的东北“社会哥”,有钱的公司老板,京城众多的富二代和官少爷。

话说回来我自己也并没有独善其身,更没有保持着“纯洁无暇”。

这么多年走南闯北,即便我说我自己什么也没做应该不会有人相信。

我也分享了自己第一次的经历,自己的感情历程。我并不觉得与正在交往的女朋友发生关系有什么问题,婚前性行为不是不可以,但必须两人确定了关系。

可是现在的我拒绝一夜情。

我现在根本无法理解两个相识一个月左右的男女怎么能上床,更不能理解两个没确定关系的男女怎么能一起上床。

或许未来我会明白,但现在不行。

我不讨厌那种混乱的圈子,但我打心眼里鄙视厌恶穿貂戴金链,紧腿裤子踏布鞋的“社会人”,还有头发五颜六色的混混和耀武扬威的各种二代们。

最近我总是在想这些事儿,看到的所有事情都能让我联想到穿貂戴金链的社会人儿、小混混、中年大哥和二世祖们。

我在路上看到女孩跟上述类型的人在一起的时候还会产生莫名的心痛:好好的女孩怎么会被“糟蹋”呢?

当然他们这都是两情相悦的事儿,不存在“糟蹋”。我觉得自己有“精神洁癖”。我有些无法直视李玲。只要看上一眼就会想到在KTV的厕所里或者路虎车上什么的。

看来写东西的人就是脑洞大。但我肯定我还是爱着李玲的,我深爱着她。

但我每天过的都很压抑,还要强颜欢笑。

甚至脑袋里还会莫名其妙的冒出“玩累了,找个好人嫁了吧!”这句话。

如果按照“玩累了”这个理论来看,我自己也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这是李玲品质的问题么?还是我人品的问题?

反反复复,我就是在纠结怎么能在不确定情侣关系的情况下就随便与人上床呢?

想想那些每天省吃俭用,为了女孩吃好穿好,为了把以后结婚的事都想了个齐全的男人们。真的有点累,很压抑,无法排解。

我觉得这箱方便面太沉了,我现在浑身是汗,胸口压着千斤巨石……

2.

曹成瑞用钥匙打开门,把整箱方便面放下,大口喘着气。

掏出手机给李玲发了微信:晚上去接你。

李玲,一米六六的个子,一头乌黑长发,瓜子脸,一笑两个酒窝还有一双水汪精亮的大眼睛。

李玲在曹成瑞眼里那就是冰肌玉骨清透香,惊鸿艳影峨眉转,那绝对是“一想之美”的女人。

虽然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但曹成瑞最近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呆坐在沙发上,看着已经泛黄的墙壁,浪费着时间。

16:34。

曹成瑞站起身,出发去接李玲。

18:28。

路上辗转了两个小时,终于见到李玲。

“还以为今天要加班。”李玲见到曹成瑞就开心地笑了起来。

曹成瑞拉起李玲的手:“想好要吃什么了吗?”

“我随便,你说吃什么我就跟你一起吃什么。”

“妥妥的。”

两人找了家干干净净装修挺复古的小饭馆,点了一盘肉沫酸豆角,点了一盘地三鲜和一盘溜肉段。

曹成瑞给李玲倒了一杯热水:“喝点热水,这一早一晚还是有点凉。”

“嗯,你也喝。”

曹成瑞低头用纸巾擦着碗筷:“我们家那边的地三鲜、溜肉段还有锅包肉可比这个好吃多了。”说着把擦好的碗筷放到李玲面前接着说道:“你跟我一起回松柏吧。”

“我去了你养我?”

曹成瑞单手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说道:“我养你。”

“哈哈,等我把手头工作忙完的,就辞职跟你回去。”李玲微笑盯着曹成瑞的眼睛说道:“前一阵你投稿的文章发表了么?”

曹成瑞带上眼镜摇头。

“没事,慢慢来,我觉着那故事还不错。”

曹成瑞点点头缓缓说道:“过段时间我再试着投一篇,等回去就能跟老陶研究研究了。”

3.

我对上菜的服务员道了声谢,李玲也笑着说了句“辛苦啦”。

李玲跟我说要对服务员有礼貌,他们很辛苦。我很赞同,服务员确实很辛苦,说着说着就想到很多年前我当服务员时的一件事。

8年前的3月14日,那时候还没有什么白色情人节这说法,但每个人都知道明天是“315”。

下午我从学校逃课出来到影城兼职。

那时候只要能不上课,干什么我都觉得有意思。我觉得大部分人的学生时代都会这么想。当然肯定也有一小部分人一心扑在学习上。

我打工的电影院在商场七楼,整座商场招商情况并不理想,一层至五层基本都是空着的,只有六层的美食城,七层的电影院和保龄球馆还开着。

21:23。

整栋楼只有电影院还在营业,最后一场电影22:45分开场。

今天心情很不好。下午的时候有一家三口来看电影,孩子六七岁的样子。

孩子母亲指着在检票口检票的我对孩子说:“好好学习,要不然长大就像他一样当个服务员,没啥出息!”

服务员就等于没出息么?

晚班售票员工和卖品员工已经开始准备打烊工作,而我还要坚持到最后。

影院大堂挑高八米,为了节约成本装饰灯关了一半,显得幽暗神秘。

不过现在给我的感觉却透着一股阴冷,检票口本就在“风口”,只觉得凉风阵阵。

楼上机房还有一个放映员,办公室里坐着做报表的值班经理,如果等到售票和卖品员工下班后,偌大的影院大堂便只有我自己一个人了。

迟早会剩下我自己的。

跟下班回家的票房卖品同事打完招呼,我又看了看表。

22:33。

最后一场只有两位客人,一男一女微醺着。男人迫不及待的在女人的屁股上掐了一把。

我咧咧嘴倒也是见怪不怪。

“检票口收到请讲。”

对讲机里传来值班经理的声音。

我:“收到请讲。”

对讲机:“最后一场进去了么?”

“已经进场了,就俩人。”

“把装饰灯都关了吧,留应急照明灯就行。”

“收到。”

走到变电室,打开电闸箱,关掉所有装饰灯,只留应急照明。

完成这一切的我刚要推开变电室的门出去,就听到检票台的对讲机响了起来,我赶忙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回到检票台,要知道不及时回复值班经理的话免不了被训个狗血淋头。

我抢步拿起对讲说道:“收到请讲。”

“你在什么地方呢?”

“检票口啊。”

“我在中日医院,刚送了个手被铣床削掉的人过去,弄得到处都是血。”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对讲又发出了声音:“手腕以下都烂了!一点皮肉都不连着!你说现在这工厂没白没黑的连轴转啊!太恨人了!我说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说?”

“滋滋”的电流声,我想应该是窜频了,刚才听着像是出租车的电台。

对讲机一直“滋滋”响个没完,关了开关再打开依然是“滋滋”地作响。

“频道3。”

我试着旋转调频按钮,毫无生机的电子合成音。

对讲机安静了,整个电影院大堂都安静了。

“呜……”

我刚松了口气,对讲机里突然传出了一阵几不可闻的哭声,还有喃喃的低语。

那声音呜咽着,说着什么。

但我根本听不清楚。

我皱皱眉,真不知道是该夸它信号好还是该骂它信号差。

4.

李玲夹了块地三鲜里的土豆放到碗里说道:“你是不是傻,半夜谁会对着对讲机哭呢?”

地三鲜的土豆和茄子必须先过油,好不好吃就看这一步骤。

曹成瑞“嘿嘿”笑了笑说道:“当时我没想那么多,一心全在想以后的老婆呢!我想她一定是长发美女!老天保佑!这不挺好嘛!让我认识你了!”

“贫嘴!”李玲笑开了花,放下碗筷喝了口水问曹成瑞:“我发现一个问题。”

曹成瑞吃了口菜抬眼眉问道:“什么问题?”

“看你写的东西为什么时不时就会有种陌生的感觉呢?就不像是同一个人写的!你不会是精神分裂吧?”李玲侧着脸俏皮的看着曹成瑞。

曹成瑞嘟着嘴答道:“你还真说着了,其实我有二十一个人格,还有男有女呢!”*

“哈哈!那你还处什么对象哇?自己跟自己过呗!”李玲说道。

曹成瑞举起右手,用左手指了指:“还别说,我自己真跟自己过了好些年呢。”

“臭流氓!”李玲笑地前仰后合。

两人正说笑着,曹成瑞一抬头只见门外走进来两个男人,初春微凉的天气这俩人却都穿着短袖紧身体恤,肉鼓鼓的胸口,凸出来的肚子,清一色的小平头。

小饭馆的门敞着,门口一侧堆着饮料箱,其中一人脚下无眼“咣”一下差点被绊倒,随口骂了一句狠狠踢了饮料箱一脚。

曹成瑞一皱眉头,心里祈祷这俩人最好坐远点。

哪成想偏偏不随他愿,这俩人挑了半天正坐在他身后的桌子。

“两位吃点什么?”吧台里的中年妇女擦擦手拿着菜单迎了上来。

差点被绊倒的平头把手包放在桌上,右手搓着左手手腕上一串珠子说道:“一会儿还来俩人,等来了再点菜。”

中年妇女点点头把菜单放在桌上。

“我跟你说,我新认识了个东北大蜜,相当带劲儿了。”其中一人对另一人说道:“才二十二岁!她闺蜜是我以前相好儿,现在没事儿俩人还一起吃吃喝喝的呢!就上周饭局!她把闺蜜带过来介绍我俩认识的!你别说嘿,刚见面我一眼就相中啦!”

另一人吧嗒吧嗒嘴搭话道:“二十出头儿啊?是雏儿嘛?”

说话这人“嘿嘿”一笑道:“嘿,你瞧瞧我这红光满面的,你说呢!”

曹成瑞胸口又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抬眼看了看正在低头夹菜的李玲,莫名其妙的感觉不是滋味。

正这时候,曹成瑞只觉得屁股下的椅子被重重撞了一下,原来是坐在他身后的胖平头一行二人同时站起身,推椅子的动作有些大。

“我的智博哥,我的大律师,您怎么才来啊。”胖平头热情招呼道。

从饭馆门外走进来一位穿着黑色风衣梳分头带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应该就是两人口中的“大律师”。

“哎呦,我说二位大哥可别这么客气,您看看您二位选这地方,他不好找不是?”大律师微微哈腰,伸出手跟胖平头握了握。

胖平头咧开嘴大笑着说道:“这儿不是隐蔽么?哈哈!”

仨人正说话间大律师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赶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冲着他口中的两位大哥点头说道:“我接个电话,接个电话。”话罢便忙按了接听键道:“哎,我的赵姐!哈哈!我没事儿,您说!哦!哦!放心!您儿子那事儿好办,我已经跟那姑娘家里人谈过了!两情相悦嘛!对!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嘛!钱一到位立马给您解决!哎!对,对!您儿子没事了!放心吧!好,好,有事咱们再联系!哎好,赵姐再见。”他挂断电话赶忙冲着俩平头拱拱手说道:“抱歉啊,最近这真有点忙。”

“没事儿,您这忙点好!咱先吃着,一会老四还有俩女朋友来!”胖平头将大律师让到座位上,坐下的时候又重重撞了下曹成瑞的椅子。

曹成瑞咧嘴苦笑,轻轻把椅子往前挪了挪,给胖平头留出更多的空间来。

不多时果然又来了两个女人,长相身材都不错。

凭这穿着打扮小模样,若是放在网络上必然是大众女神。

两个女的刚坐下就嗲声嗲气地一口一个“哥”叫着。

听着后桌聊着吃着,喝着聊着,曹成瑞跟李玲也闷头吃着喝着,但他两人都不再说话。

曹成瑞夹了块肉段,刚要放到嘴里身后又是重重一撞,筷子一抖肉掉在了桌子上。

“这位大哥,麻烦您轻点挤哈。”曹成瑞吸了口气转头对身后的胖平头说道。

已是半斤白酒进肚的胖平头脸色微红,扭过头看了看曹成瑞,撇了撇嘴。

李玲见状赶忙笑着嗲气地说道:“哥,不好意思呀!没事,没事!我们快吃完了。”

胖平头用醉眼上下瞄了瞄李玲开口道:“还是小妹儿说话好听!嘿嘿!长的也带劲儿!”

曹成瑞听到李玲喊“哥”,不知道怎么就一股火顶上脑门,推开凳子“噌”一下站了起来,刚要转身,只觉得脑袋“嗡”了一声,眼前发黑。

再醒过来他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头上裹着纱布。

就在曹成瑞站起来的同时胖平头也站了起来,抄起桌上的白酒瓶子就给了曹成瑞一下,随后便被同桌的人拉开。

对方找车把曹成瑞送到医院,交了医药费住院费等等费用又给扔下了三万块钱便走了。

“你怎么不报警啊?”曹成瑞头昏眼花,看着病床旁的李玲问道。

李玲叹了口气:“报警麻烦的很,费钱费时间,他们有律师,这里面的说道你还不明白吗?”顿了顿又说道:“对方说咱们私下解决比较稳妥。”

“啥?他打了人就白打了?”曹成瑞只觉得胸口发闷,呼吸困难。

李玲抿抿嘴:“没白打哇,这不是给你留了三万嘛?你好好休息!咱息事宁人!”

曹成瑞只觉眼前又是一黑。

5.

医生告诉我至少要住二十天院。

朋友来看过我一次,帮我从家里拿了些生活用品,还问我要不要把那箱方便面也拿过来。

李玲也会来看我,来的时候还是那么漂亮,花枝招展。

我知道“打仗就是打钱”的道理,谁有钱有势谁就是说的算,自古如此。

但我觉得这是恶性循环吧?恶人犯错不会受到惩罚,还随时都可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好人就苦海无边,得回头才能看见岸。恶人们吃的好睡的香。好人老实人就要受委屈,历尽九九八十一难。还真是那句话:“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你以为你是好人呢?”李玲削着苹果对我说:“当时你就应该忍着嘛,咱们都要吃完了。吃完咱就结账走人了哇!你说你惹这事儿干嘛?”

说来好笑,我惹这事儿干嘛?还不是因为你叫别人那嗲嗲的一声“哥”叫的?

“耍个人英雄主义也要看实力的,社会就是这样。”李玲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接着说:“这下好了吧?你可以‘安心’躺在床上构思创作了。”

“我已经创作完了,昨天给杂志社编辑发过去啦。”我有不少存货。

这么多年跟陶七五一起,他写完的给我看,我写完的给他看。虽然我俩都没有仔细查过字数,但几百万字总是有的了。

李玲笑着对我说:“就知道你最厉害了!好好养伤!我要回家了呦,再晚了没有车啦。”

我笑着点头,心里却不是滋味,她只要一离开我就会想她去哪里,她在干什么,她有没有跟别人在一起。

当然我知道这样很不好。我已经下定决心等出院就回松柏去。其实还是挺想老陶的。

狠狠咬了口苹果,看着李玲转身离开的背影,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记得有一次过节回松柏跟老陶喝酒,说到这么多年写的这么多文字,当时我们俩就想能不能将这些整理整理,将故事联系到一起,弄一部长篇小说。

小说里面要有我们俩的经历还要有写出来的故事。

我想这次回松柏就跟他商量商量这事。

这是个好点子。

6.

两周之后曹成瑞收到了编辑的回信,文章很顺利的通过了,会刊登在下个月的杂志上,届时还会给他快递一本。稿费杂志发行后会打给他。

稿费虽然不多但是曹成瑞还是非常高兴,赶紧给李玲打了通电话。

这么多年他总会把刊登他文章的杂志收藏起,无论来走到哪里他都会带到哪里。

“哈哈,我就说嘛,你肯定没问题。”手机另一端的李玲莺莺笑着。

曹成瑞也莺莺笑着。

“你什么都好,但我说你能不能爷们一点笑哇?”李玲打断曹成瑞的笑声。

“好的,没问题!”曹成瑞也收起了笑声接着说道:“我病好了就准备回松柏。你跟我回去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李玲才开口说道:“我恐怕暂时走不了。就算现在向公司提离职也要一个月后才能走。”

“为什么?”曹成瑞微微皱眉。

李玲压低声音答道:“因为我们公司押一个半月的工资,我现在走了这俩月就都白干了!”

“我给你钱。”曹成瑞想都没想张口说道。

李玲笑着说:“你要把你的‘血汗’钱给我?乖了,你先回去,我两个月后去找你。”

两个月。

谁知道两个月后会发生什么?

曹成瑞这么想着,嘴上却“嗯”了一声。

挂断电话,躺在病床上盯着天棚中间的灯管,病房窗外越来越暗。

日西陲。

傍晚时分李玲给他发了个信息,告诉他今晚加班,不能来医院看他了。李玲嘱咐他好好吃饭,晚上别踢被子。

曹成瑞回了个“嗯嗯”,又发了个求抱抱的表情。

陶七五和曹成瑞少年时都喜欢《萌芽》,现在想来也是十六七年前的事情了。曹成瑞还记得自己写过一部叫《十年》的短篇小说,有点模仿韩寒的意思。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世界上每个人都只是自己,模仿不了别人,也扮演不了别人。

别人的成功是别人的成功,无法复制。

曹成瑞曾经跟陶七五说过:一个人在发财或出名之前,他说的话没有人会当真,但这个人一旦成功的赚取了名或利,他娘的放个屁都是香的。所以不要模仿和过分崇拜“成功人士”。更不要妄想复制他们的“成功”。必须要坚持自己做好自己,成不成功不是别人的事。

陶七五总是会被曹成瑞说得张着嘴巴发愣,但好像曹成瑞说什么都是有道理的,陶七五愿意看着曹成瑞侃侃而谈,就算他在扯淡也是有滋味的。

“我的兄弟,你还好吧。”曹成瑞想着拿起手机,想要给陶七五打电话,但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在外漂泊瞎胡混,到现在一事无成,虽然发表了些小文章,但曹成瑞心里清楚自己那半斤八两。

“还是等回去再联系吧。”曹成瑞想着想着,又沉沉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曹成瑞被尿意催醒,扶着脑袋坐起来缓了半天,双脚在地上胡乱踩着,好不容易才碰到拖鞋穿上。

病房内其他床的病人和陪护都沉沉睡去了,他摸到手机看了看时间。

23:11。

曹成瑞不知道李玲是不是已经下班了,随手发了个信息,问她到家没有。

他把电话放在枕头底下,然后起身,轻手轻脚的开门去洗手间。

走廊的灯不是很亮,照在墙上泛着幽幽的白光。

曹成瑞用力眨了下眼睛,又揉了揉太阳穴,挪着步子来到男洗手间。

洗手间不大,五个蹲位,一个坐便,隔断对面是七个小便池。

隔断浅蓝色的门都敞着。

曹成瑞走到靠近门口的小便池,刚要脱下裤子,就听得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隔断里有个穿病号服的人,背对着他,正鼓捣着什么东细细西研究着,发出“叮当”的声响。

一皱眉头,曹成瑞扶了扶眼镜,侧着头想看看这人到底在干什么“龌龊”的勾当。

一瞥之下,只看见隔断里的人两手扶着冲水马桶的水箱,正想要把水箱盖抬起来。

“这水箱里应该有个塑料密封袋,里面有一把手枪。”曹成瑞脑袋里突然冒出来这个么个想法,然后自己差点笑出来。再一细想来多半是水箱上水阀不好用了,这人一定是想修修看。

方便完走出洗手间,走廊仍旧不明不暗,墙上泛着白光。

可能是躺的时间长了,曹成瑞只觉得一阵眩晕,不得不扶着墙壁走。

就这样缓缓挪着步子,有几次险些坐倒在地。

“你没事吧?”突然身后有人问他。

曹成瑞转身看去,模模糊糊看到身后说话的人正从洗手间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还好,就是有点晕。”曹成瑞强挤出笑容对身后的人说道。

“那慢点走吧。我看你病得不轻。”

曹成瑞摇摇头说道:“我没有病。”他心想我这是让人给揍的,但是没法开口这么实话实说,他总不能跟别人说“我没病,我这脑袋是让人给打开瓢的。”

“我也没有病。”身后的人叹了口气又说道:“我没有病。”

曹成瑞脑子本就迷糊,也懒得搭理身后这人,心想着“你有没有病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看你有病吧你!?”想罢便扶着墙快步向自己住的病房走去。

躺在床上的曹成瑞没多一会就睡了过去,天亮才被护士叫醒换药。

他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指纹解锁,看到昨晚20:14李玲发给他的信息。

“你睡着了吧?我已经到家了,放心呦!”

文字信息的下面还有三个亲吻的表情。

7.

曹成瑞在以前在中文网上连载过长篇小说,后来成了坑,断更当了太监。

当时的他查阅了各种关于锁具的资料,还特意找开锁公司的人唠嗑扯淡交朋友,他曾经想写一部“旷世奇文”。

结果呢?

那阵子的他正是混的连饭都吃不上的时候,每天一包方便面。

他不得不去找工作。

还记得面试官问他:“你有没有什么特长么?”

曹成瑞答道:“写作。”

面试官微微一怔,接着问:“就是说文笔还不错吧?”

曹成瑞答道:“还行。”

面试官点点头又问:“那你最近一份工作是什么?”

曹成瑞想了想答道:“写小说。”

面试官忍俊不禁,把手里的圆珠笔放在本子上,揉了揉眼睛。

曹成瑞如同遭雷击一般愣住了,他能感觉到自己脸上在发热,心跳加速。

面试官舒了口气说道:“嗯,你的情况我已经简单了解啦,你回去等通知吧。”说完摇摇头,看不出表情是鄙夷还是不屑。

“我现在快要连饭都吃不上了,我得缓缓。”

曹成瑞走出面试的公司就给陶七五打电话说了这事。

当天晚上他收到了陶七五汇过来的五百块钱。

窗外春风煦煦,坐在病床上的曹成瑞端着订的外卖,吃着吃着就想到过往的种种。

“我这真是闲的,满脑子都是些什么呢。”曹成瑞自言自语,他想是不是因为年纪也大了,开始怀旧了。

他掐着指头算着出院的日子,以往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的如此之慢,日子如此之长。

人的一生很有趣,有一说“心能转境”,以往他和陶七五的文章里无数次出现与“恶人”战斗然后被打到医院的情节。没想到曹成瑞这次真跟“恶人”斗气,还没等到“战斗”的阶段,他只是站起来便被别人一酒瓶捶进了医院。没有惊天动地的打斗,甚至不到一个“回合”他就“败下阵来”。

又印证了那句话“理想丰满现实骨感”。

他就是个普通人而已。

曹成瑞放下手里的盒饭,手机铃声响起。

8.

“喂?咋了航哥?”我看了一眼号码,是张航的电话。

张航跟我是同班同学,也认识陶七五,只不过他们两人关系一般。他一米九八的个头,虎背熊腰却肤白“貌美”。毕业后他就在家里的安排下去了银行工作,后来又托关系去了市容环卫局。掐指一算我俩也是很久没有联系了。

“你说你没事儿总换什么电话?知道找你多费劲吗?问了八百个人!那啥你月底方不方便回松柏一趟?”张航语说道。

“方便呀!你说巧不巧!我正打算回松柏呢。”我应声答道。

“太好了,你得帮我个忙。”张航显然是松了口气。

“你说吧。”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打起鼓来。

“我这个月底要做个手术,需要全身麻醉的。医生说有点风险。医院让家属确认签字,要不然不能做。这么严重我也没敢跟家里说啊!怕他们上火着急!我找了一圈人都不愿意帮这个忙!你得帮我这个忙!也简单,就是冒充我哥给我签个字!”他语气有了变化,急切恳求着。

我一愣,要说我签字这可是要担责任的。想他要是外一在手术台上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我记得有个沈腾演的电视剧叫《你是我的眼》,主角为了救人命替人家签了手术确认书,然后就被人家给讹上了。

虽然他张航倒不至于讹我,但这始终是有风险的。

“你怎搞得?”我咽了口吐沫问道。

“我这带队组织拆除违章建筑,旁边看热闹的人一起哄,就打起来了。你也知道现在我们名声非常不好,这他娘的有人起哄能不乱套么?!我还没反应过来呢,也不知道从哪旮旯窜出来一人照着我脸上就是一拳!劲儿也真是寸了,一拳就把我眉骨打碎了!这拍片一看面部肌肉还卡在了裂缝里,得开刀处理,把肌肉和神经弄出来,在把骨缝处理了。”张航一口气说完把我听得一愣一愣的,城管打人和城管被人打,只是一字之差,轰动效果却千万差别。

“行!你先别着急,我再过几天就回去!到时候给你提前打电话!”我话刚说完就听见张航憨憨的笑声。

我挂断电话看了看时间。

12:25。

每天过得都如此的慢。

9.

曾经有一段时间,曹成瑞觉得每天都浑浑噩噩,他在浪费生命,浪费时间。

他没有工作,每天窝在床上发呆,无所事事。

脑袋里也没有任何灵感,即便拿着笔也写不出东西。

还好陶七五总会给他发一些自己写的文章,让曹成瑞看看帮着改改。

就这样一篇、两篇、三篇……曹成瑞渐渐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自己可以顺着陶七五的思路写下去,把情节延展开来都会成为不错的故事。

曹成瑞觉得他跟陶七五心意相通,他成了陶七五,陶七五也就是他自己。

那时的曹成瑞甚至习惯了按照陶七五的故事思路写东西。

许多次在昏黄灯下,他把陶七五的文章改了改、修了修,然后拿着修改后的文章尝试着投了几次稿。起初他不抱多大希望,如果有幸被选登,那也只能算是对他的某种慰籍。

有句话叫“习惯成自然”。

他渐渐习惯了“借鉴”陶七五的文章。

曹成瑞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他只是借鉴,这并不是抄袭。前人说:“天下文章一大抄。”具体是谁说得根本无从考证,但肯定不是鲁迅,更不是李白。曹成瑞总是这样在心里想。

可他已经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没收到陶七五的任何文章了。

两个人的交流次数也越来越少。

陶七五很少主动联系曹成瑞,曹成瑞也很少主动联系陶七五。

心照不宣,不联系说明过得都还不错。这有点自欺欺人的意思。

曹成瑞上一次给陶七五打电话是要告诉陶七五自己要回松柏,这一转眼间也是近半年前的事情了。

难道老陶发现我……曹成瑞想着深吸了口气,抬起头笑着问护士他的主治医生什么时候能给他签字确认出院。

护士稍一思量开口答道:“别着急,赵医生带实习生呢,估计再有一个小时差不多就能完事。”护士说完见曹成瑞面露难色又补充道:“今儿个你肯定能出院,放心吧你!”

“我这是真呆够了。”曹成瑞笑着点头应了声,然后掏出手机给李玲发了条信息:“我今天出院。”

提示音响起,李玲回了一条:“用我去接你吗?”

“不用,我自己没什么事了,你好好工作。”曹成瑞回道,随手又发了个亲吻的表情。

李玲回复亲吻,又发来一条信息:“乖乖回家,晚上如果不加班就去找你。”

曹成瑞盯着手机屏幕,愣了半天才回了个“好”。

医院外炎阳高照,春末夏初,早晚十几度的温差。

曹成瑞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随即把外套脱了下来,心想着得赶紧回家换个短袖,再把长裤脱了穿个松垮垮的大裤衩。

他已经买了今晚的车票,明早就到松柏。

到住处换了衣服,收拾行李,把他那些一本本、一册册的“宝贝”收好,然后给朋友打电话说了下情况。

互道祝福,最后曹成瑞对他朋友说道:“那箱方便面你留着吃吧。”

9.

看了看时间。

21:02。

火车站前还是人头攒动,我趴在东侧过街天桥的栏杆上拿出手机。

晚上七点左右给李玲发了条信息,告诉我今晚就要回松柏,那边有急事需要我帮忙。她没回信息直接把电话打了过来,问我什么情况。

我一五一十把张航的事跟她讲了一遍。

她沉默半晌才开口说话,语气明显感觉很是生气:“你有病吧?这种事儿你也答应帮忙?有脑子吗?”

“他能找我说明跟我不外啊,那真是拿我当托命的朋友。”我辩解道。

她在电话另一端哼了一声:“你们都是三十好几的人了!他身边还没有别的朋友了吗?还不是因为没有人帮忙,才找你这么个实心眼的吗?”

“就算是吧,但是我已经答应他了。”我想了想接着说道:“他这手术排了十来天的号呢,不能耽误。”

李玲听罢吼道:“走吧!赶快走!就你心好!”

说完挂断电话。

我再怎么给他发信息她都不回,打电话也不接。

凌晨的车,我现在不知道要去哪。我拖着两个行李箱,盲目的走着。

天桥两侧都有摆地摊的,卖些自拍杆充电宝之类的物件。

走下天桥,前面有两个矮个子的小姑娘,穿着牛仔短裤,白色的T恤,拉着粉色的行李箱,听口音像是湖南人。

两人问在站前执勤的安保去什么地方坐地铁。

安保咧嘴一笑反问道:“你们抽烟吗?”

两个小姑娘愣住了,明显没反应过来安保这是什么意思。

我“嗨”了一声,两个小姑娘听到转头看我。

“地铁离这儿不远,往西面一走就看到了。”我指了指西面对两人说。

两个小姑娘疑惑地看了看我,眉头微微一缩,满脸警惕和紧张,不由自主地往保安身边凑了凑。

再看安保双手背在身后侧着头瞟了我一眼,嘬了嘬牙,又一口吐在了地上。

我拱了拱手,笑着转身接着溜达我的。

首都豪车真多,而且可以随便停,这也可能是我摸不透站前的交通管理。

街边的饭馆里能看到守着行李大口吃着面条的旅人,街边的台阶也常见坐在编织袋上吃泡面啃面包的人。

宾馆的门口挂着客满的牌子,网吧灯火明亮,就算十五元起一小时也已经坐的满满当当。

我也有点饿了。

想到回家心里一点都不高兴,反而有点难受。

父母都在辛勤工作,我在外面瞎漂,到现在一事无成,只要回去他们就会骂我是他们的耻辱。

“我饿了,好心人给点钱帮帮我吧。”我面前的路被人挡住。

要说这早晚温差虽然大,但现在也是二十几度,可面前这人穿着厚厚的黑色棉服,带着看不出颜色的毛线织成的帽子,整张脸都被蓬乱的头发遮着,弓着身子,光着脚,看不出是男是女。

“我也饿。”我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给他。

“谢谢,谢谢。”对面的人接过钱一个劲儿的鞠躬说道:“好心人一定大富大贵,一定大富大贵。”

我笑着点头说道:“借你吉言。”

侧身让过他接着往前溜达,就在我走过这人身边时,只听这人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走路得走正道儿。”

我扭头,只见这人已经走远。

9.

“陶七五!你猜猜我是谁!?”

“曹成瑞呗!”陶七五在电话另一端脱口而出,说话声音有雌性的男人,除了曹成瑞还能有谁?

陶七五情不自禁地兴奋起来,乐呵呵地说道:“你他娘的行啊!这小半年去哪了?你也不说给我打个电话,我还以为你死了呢?”他对着手机另一头儿的曹成瑞埋怨着:“你咋在北京呢?你这小半年到底咋回事呢,你不是说你要回来么?你说你发个信息也行啊!屁都没有!”

“哎呀,可别提了,我凌晨两点的高铁,明天上午8:45到松柏,你记得到西站接我,咱俩见面说。”曹成瑞说完又嘱咐了一句:“别忘了来接我!我拿了不少东西呢!还有明天安排我吃酸菜火锅!”

“行了吧,磨磨唧唧的!你注意点安全!”陶七五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的曹成瑞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他放好行李箱给李玲发了条信息:“别生气,山人自有妙计!”发过去想了想又发了一条:“你照顾好自己,我等你来松柏。”

发完信息的曹成瑞长吁了口气。

二楼的候车室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不得已他站到楼梯上,同许多人挤在一起。

曹成瑞和陶七五有一点很默契,他们所书写的故事中主人公要么叫陶七五,要么就叫曹成瑞,都是用自己的真名字。

有一次两人喝酒,聊到了这个问题。

曹成瑞对陶七五说道:“这样写起来更有代入感。”

陶七五放下手里的烤猪蹄看着曹成瑞:“女性角色你是怎么设定的?都是你现实中认识的人?还是幻想出来的?”

“当然有原型,但肯定不是完全一样。”曹成瑞喝了口白酒,吧嗒吧嗒嘴接着说道:“你比如说金庸老爷子的《神雕侠侣》啊!现实中有像小龙女那般‘仙儿’的女人吗?即便原型是某位影星,长相是可以照搬,细节和人物性格方面也要经过艺术加工才行!我那些女性角色也都是加工出来的,不是真的。”

陶七五抽出餐巾纸擦了擦手说道:“真作假时真亦假,假作真来假亦真。”

“不是说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嘛。”曹成瑞放下酒杯揪了揪喉咙又揉了揉眼睛说道:“每个人现实中所经历的事也不一定是真的,有没有人骗你谁能说得准?”

候车室的广播发出声音,提醒可以检票上车。

曹成瑞看了看排着队熙熙攘攘的人群,又向车站入口的方向看了看,他看不到外面,他想看到什么,却什么也看不到。

10.

“……如果只注意文字修饰而忽略现实,那么文字就变得没有意义,空洞且乏味。”曹成瑞合上手中的书,皱着眉头看着前排座。

自从上车开始,前排两女一男抱着孩子就开始吃“夜宵”:烧鸡、香肠、饼干、面包、泡面、饭馆打包的炒菜还有啤酒和酸奶。

隔着过道的还坐着两位老人。这一大家子人吃吃喝喝,关键是小孩子还边吃边扔,曹成瑞已经被碎饼干砸了三次。

大人只顾自己吃喝,也不管孩子。

本来准备上车看会书就睡觉的曹成瑞根本无法入睡。

他把座椅调直,轻轻拍了拍前座的靠背,想要提醒一下。

前排女人没感觉到,还在跟旁边的姐妹说笑着。

“你们小点声吧!这都一多点了!”终于有人忍不住说了一声。

还不等曹成瑞前排的三个年轻人说话,过道另一侧的老太太站起来循着声音喊道:“这是公共场所,也不是你家的!我们怎么就不能说话了?”

“我看你岁数也不小了,咱能不能有点素质?您还知道这是公共场所呢?”车厢后半截站起来一个学生模样的男孩。

“你说什么呢?”听到自己家老太太被这么说,曹成瑞前排的年轻女人腾一下站起来,扭头冲着车厢后面吼道。

突如而来站起这么一下,惊得曹成瑞一激灵,座位空隙本就窄,女人的扯嗓子一喊,正喷了曹成瑞一脸吐沫星子,还带着一股子香肠味。

车厢里没有人说话,曹成瑞抹了把脸也没敢说话。

只听见车厢后的学生说道:“管管你家孩子,管管你家老人!咱们可都不容易,你不需要休息我们还需要休息呢!”

“这又不是你包的车!有钱你坐飞机去啊!”女人又是一嗓子。

曹成瑞前排的男人也急了,站起身来甩开盖在身上的衣服就往后走,边走边骂:“小兔崽子你会不会人说话?就显得你厉害是不?”

向曹成瑞扔饼干的孩子“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现场已经有人拿着手机开始拍照片或拍视频了,但仍旧没人说话。

男学生脸憋得通红,放下手里拎着的双肩包说道:“本来就是你们不对!你们还有脸跟我吼?”

乘务员听到吵闹也赶了过来,一个劲的说好话,什么大家坐一列车都是缘份,互相理解体谅之类的。

最后乘务员拍了拍男学生的肩膀说:“尊老爱幼嘛,他还是个孩子!而且你不应该跟老人顶嘴啊。”

“就是!现在的年轻一点都不尊敬老人!我62年参加工作!我为国家做了多少贡献你知道吗?现在老了老了,怎么就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了呢?”老头一边拉着老太太坐下一边吼道:“现在的年轻人都他妈完了!”从这一刻开始,老头和老太太就一直说自己当年的工作有多么辛苦,多么累,他们为祖国现代化是如何添砖加瓦的,还有现在的年轻人彻底完蛋了,没教养,吃不了苦没有知识,不尊重传统文化。

如上种种,一直说个没完。

曹成瑞困得要命,耳轮中却全是老头和老太太的唠叨,时不时还夹杂着谩骂。

他根本睡不着。

他想着自己以后会不会倚老卖老。

他想着自己小的时候是不是也“调皮捣蛋”没有教养。

他想着到底什么才是尊老爱幼。

他想着自己的生活。

预告:曹成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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