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无疆tj 文
(图片来自网络)
“瘪刘”,乃天津足球队队员是也,特殊年代下放到报训队做饭,本文将其真名隐去,借彼时外号说出,表示对其落魄(天津人说lao pei)境遇的同情。
1970年我进入天津警备区无线电训练队学习报务,住南开大学六宿舍,楼后身就是体育场。那时正值“运动”期间,大学停课,学生老师都在“斗批改”,操场也荒得长了草,我们没事时在那里跑着玩。
记得是一个周末,好多男同学没回家,食堂的“瘪刘”(鼻子有点塌,大家送的外号)师傅忙乎完厨房(因为是部队与体委联办,报务是专业教练,厨房大师傅都是足篮排的专业运动员。)围裙掖在腰间,捧着个足球招呼同学们活动活动。呼啦啦跟了一大帮人,就连往常热衷篮球的同学也跟来,要试试脚下功夫。
来到操场,那里荒芜以久,杂草丛生,大门也锈迹斑斑,但这不影响我们的兴致,十四五岁的年纪憋得太久了。“瘪刘”师傅把大家分成两拨,他自己带一拨,因为他是唯一的成年人,且是足球运动员,挑了一帮矮小瘦弱的同学。杨五一人高马大,年龄稍长,自封队长,挑了身量高的同学组成另一队,我虽个矮,自认在学校踢过球,也加入了“杨队”。
先看看我们的行头,真是好笑,唯一有点运动模样的就是“瘪刘”师傅了,上身一件白背心,天津俩字年深日久,加上烟熏火燎,几不可辨,后背是10号,下身蓝裤衩,被短粗的大腿绷得紧紧的,那肌肉,特发达,脚上趿拉着双白球鞋,已没了本色儿,最有乐的是围裙都没解,油脂麻花地掖腰上,也许是食堂一会儿还有活儿,使人想起前清的武士将辫子咬在牙间,一脚踢起长衫的下摆,麻利地塞进腰带,瞬间一个“白鹤亮翅”。
我们就惨了,清一色的“武工队”,全是便衣,最权威的运动装也就是杨五一的“跨栏背心”和杜卫平的白“回力”,其他人五色杂陈,长短不一,多是把军裤裤筒挽起,蹬一双军用胶鞋,上身老头衫。
中场开球后,圈了些日子的小马驹们可撒了欢了。那皮球就像舞龙的绣球,逗着这帮乌合之众潮水般涌上泄下,不但全无技战术可言,而且让球葬身于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开始,“瘪刘”师傅还想搞些配合,拿球后传给个子最矮的董建民,那孩子受宠若惊,从未有人拿自己这么当回事,便想露脸,带球往对方大门衔枚疾进,哪知脚下不太利落,一个趔趄坐了“球”车,屁股硌在石头子上,疼得龇牙咧嘴。
杨五一踢球极具表演性,各种招数逐一使出,对方来袭,先是大喝一声“别想过我”,面部特狰狞,令对手未战已怯三分,进而扫堂腿,大背胯,无所不用其极,最后是球过人别过,拽躺下完事。
杜卫平人尽其才,扬长避短,占据了守门员的位置,一会儿轻舒猿臂,来个高空揽月;一会儿手抛进攻,球一甩出去10多米,精准的篮球长传,最奇的是整场比赛下来,脚上的“回力”纤尘不染,还是那么白净,原来它从未触过球,真不知他是打的篮球还是踢的足球。
吕大水踢得有些郁闷,没人给他球,一劲儿埋怨同是蓟县来的董建民,不知照顾老乡,但凡你少点儿个人英雄主义,把球传给我,至于坐球车吗,渐渐心灰意冷的他失去耐性,不等散场,便打道回府歇着去了。
戴英豪最具运动天分,速度反应在乒乓球上表现得淋漓尽致,踢球他也有鬼花活,从不跟着球瞎跑,站在要紧的地方等着敌人上门,瞅准时机一脚把球踢得老远,看着蜂拥而去的人们,眯着小眼发出坏笑。
还是“瘪刘”师傅,那一招一式特专业,不一会儿就进了好几个球。汗出透了,玩高兴了,该拿我们这些力巴儿开涮了。他从中场带球到了门前,也不射门,又带回中场,他在前面跑,我们在后面追,远远望去就像玩“老鹰捉小鸡”,他脚下的球谁也抢不去。
时间长了,后面的人越来越少,只有我还紧追不舍。他回身看看我,逗我说:“你只要把球抢去,这球天天借你们踢。”这可是好事,我不惜力地去抢断,他用各种脚法遛我,我被累得气喘吁吁,筋疲力尽,便故意放慢追抢速度,想瞅准机会最后一搏。
“瘪刘”师傅又玩了个花活,两个脚后跟一夹,球从他身后兜了个圈飞到身前,就在它行将落地时,我鼓足余勇扑了上去,脚下踉跄抱住了他的大腿,摔倒的同时球也压在身下。“瘪刘”师傅扶起我,拍去我身上的土,问跌伤没有,我死死抱住球,已经累得答不出话来。他拍拍我的脑袋:“球,你们玩吧,明天还我。”扭头走了。
那天晚上二班副于福生又忙开了,手头多了几双待补的臭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