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紫阳知道,孙风逸这是应下了,自己也不再摆谱,感谢道:“慈儿初入暗藏汹涌的宫廷,虽只有两月,但大人比我知道得更清楚,这千灾万难的是才要开始呢,她独自一人在宫中,我这个做姐姐的是一千个一万个放不下心,孙大人本就是自由出入皇宫,有大人帮忙照看我这什么都不懂的妹妹,我就能放心了。”
见孙风逸轻点了下头做了承诺,沐紫阳默默记下,不再多矫情,话锋一转道:“明人不说暗话,孙大人,校场刺客之事,可有眉目?当然了,若是孙大人不愿意说,也无妨,我只是心中担心,将军府如今是在油锅上烤着,是死是活就是大人一句话的事。”
这就当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孙风逸浅笑反问道:“你知道什么?”
沐紫阳答:“人一定是三皇子和姬丞相的,此次设局,一是因孙大人回帝都左相府地位动摇,二是因意图笼络将军府未成,三是因害怕将军府隆王府都上太子那条船,还有四,我怀疑他们想在质子回国之时,派人暗杀。”
质子是十几年前为两国交好才被皇帝从各朝臣府中选了一人离开帝都的,许多忠君爱国的正义之士都纷纷毛遂自荐,传言被选中的这位水大人当年是高宏国第一才子。沐紫阳轻叹,本是一介文人,也不知当运送的队伍被流匪袭击后,是怎么独自从逃出还颠沛了一整年的。
姬相一向对其他三国都是看不上的,觉得四国虽本是同源,可如今只有他们高宏国才算是真正的强国,其他兰陵诸国,上不得台面,更别说并列为友国了。故而一直主张吸收邻国,扩大领土。
“你说的这些,我差不多都查到了,但证据只搜罗了一半,还有一半并没有拿到手。”孙风逸语气稍顿,不怀好意地问着沐紫阳,“你想怎么做?”
沐紫阳直直地望了他一会儿,他知道?且不论校场的事情他能查出来已经是厉害,可适才听自己说了暗杀的事,他一点惊讶的表现都没有,仿佛早就知道了这件事。难道上一世他也早就察觉了此事,只不过没有理会?沐紫阳有些心惊,既然他凭自己的消息网就能知道姬相的目的,为何什么都不做,他到底在想什么。沐紫阳根本看不穿孙风逸,上一世,若不是太子登帝,诸皇子都已尘埃落定,孙风逸大约也不会为太子所用,更不会和沐紫阳有任何交集。沐紫阳此刻才有些明白过来,人人说到孙风逸,都想到他年轻有为,少年成相,可细论起来,他为相已经快十年了吧,作为皇帝手中最锐利也最冰冷的一把刀,杀伐果断,独闯天下,那份阅历和手段,反而被年少这两个字的风光掩盖,让所有人忽略了。沐紫阳突然有一种这帝都所有人都是孙风逸手中的提线木偶的感觉,哪怕自认深藏不露、凡事游刃有余的三皇子,此刻看来也如跳梁小丑一般。
收起那片刻失神中无意漏出的些许慌乱,同样回了一个邪佞的笑容,婉婉道出自己的计划:“三皇子和姬丞相藏得深,这两只狐狸一向会把尾巴藏好,要一下子把他们兜出来,怕是不可能,说不定还反会被拉下水,但其他人就说不定了,比如……姬正凌!”随着道出的名字,沐紫阳眼神中也越发透出了狠厉。
这小妮子倒是聪明,若是将查出的相府罪证统统盖在他那孙子头上倒是个一箭双雕的好主意,既可以让相府择不开关系,也能让姬相闭嘴,他若插手,就是包庇纵容。孙风逸惊喜沐紫阳的计划与他想到了一起去,自己独来独往这些年,今日忽然觉得有个盟军也不是坏事,面上云淡风轻地答应下来:“好啊,就按你说的办。”
沐慈儿眨眨眼,没想到这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说起了皇上钦定的案子,还有那么点想栽赃嫁祸的意思,她就这么当闲话似的听着,不太好吧。赶忙捧起了面前的茶,低头假装什么都听不到。
嗯……刚才姐姐好像让孙风逸看着她呢。突然觉得自己没有那么不安了,比太子告诉她一切都无需担心时更安心。
沐紫阳也没料到今日居然这么顺利就拐到了孙风逸,投桃报李道:“西城门出去三百里,向北有一座灵秀山,灵秀山背向内城的山脚下,有座堡垒,名叫戎守堡,人手,粮草,兵马,一应俱全,规模我是不知,但一定不会小。”
“三皇子的据点?”这他倒不知。
终于看见孙风逸脸上闪过一瞬的诧异,沐紫阳心里有些得意,总算没有白白多活一回,应道:“是。”
孙风逸放开手中的杯子,人向后靠了靠,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要我端了它?”
沐紫阳知道孙风逸脑中正在大约飞速考量这件事的真实性,也不追着解释,只回答他的问题:“不必,那可是三皇子的宝贝,端了多可惜,我哪有这么狠心。”。
“哦?”都要栽赃亲表哥了,还不够狠心?
不顾孙风逸眼中的揶揄,沐紫阳接着道:“我只要孙大人不捅破这件事。”她愿意分享这个消息,也是卖个好给他,否则等孙风逸自己查到这个据点,她又会落到被动的状态下。
“可以。”这是憋着坏呢,孙风逸发现,沐紫阳越是要动坏心思,越是会笑得人畜无害,这次回都,真的是太有趣了,本来他对各个皇子的小动作都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没有过要插手的意思,只是没料到三皇子的大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如今既然知道了,做好准备就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眼下的他反而对沐紫阳会怎么做很感兴趣。
果然痛快,沐紫阳也同样爽快地回问道:“条件?”本来嘛,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她也不是过河拆桥的人,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合作愉快更重要,不能只有自己得益。
“我要知道你想怎么做。”两个不贪心但掌控欲很深的人交谈,大约就是这样不停地套对方身上的底牌吧。
沐紫阳虽不小气,可自己羽翼未丰,变数太多,不是凡事都能顺利进行的,略无奈道:“不是我想怎么做就能怎么做的。”她还没有和高睿栋商量怎么处理,动手的一定不是她。
孙风逸不以为然:“不碍。”
“人,一个都不留,东西,都是我的。”理想结果自然是这样。
看样子不像是空口白话,孙风逸接着问道:“你有地方放?”
沐紫阳唇角一勾,她是赢下夺嫡之战的,这兵马粮草的存放之地,在她脑中已是一副清晰的地图了,有多少东西放在何处是最有效率,自是不在话下。“地方我自然有,只是这事急不得,现在这个时刻动作多了容易被人盯上,若大人感兴趣想亲自端,紫阳也不介意,待时机成熟,便告知大人,大人得手后,直接送去那地方就行,眼下孙大人倒是可以先去探探虚实,毕竟不是亲眼瞧过,总不踏实不是。”
孙风逸根本不担心,等闲下来再去处理吧,毕竟这段时间每一路人都很忙,那破碉堡不会有什么异动,口中还是道:“我会派人去探个底。”
两件正事差不多都谈完,沐紫阳想到了姬氏的事,还是对孙风逸道:“孙大人,我有些家事想与妹妹说,可否请你先到偏厅休息一下。”
孙风逸大方站起身来,道:“我去马车上等吧,你们慢慢聊,不必在意我。”
沐紫阳让门口守着的阿兴带人出去,才轻声开始对沐慈儿道:“关于母亲,我有事要告诉你。”
“母亲?”沐慈儿诧异沐紫阳的措辞,心中隐隐约约是知道了些什么,“姐姐……”
沐慈儿回到马车上的时候,眼眶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孙风逸进府时,见到主院门口的侍卫,便猜到一二了。
一路上,二人都不再说什么,沐慈儿没想到母亲会做到这个地步,若是以前,她是死都不会相信的,可如今,这大半年的是是非非,让她对许多事都不信也得信了。本来今日听着孙风逸和沐紫阳的对话,沐慈儿知道了那么多不得了的事情,也憋了一肚子的问题想问想说,可现下,真的是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了。
闭上眼睛试图平复心绪,不停地做着浅浅的呼吸,直到马车停在了孙风逸的荒凉古院前,沐慈儿才觉不对,诧异地问道:“不回宫吗?”
孙风逸给了她一个问了蠢问题的眼神,反问道:“你看看都什么时辰了,宫门早就下了钥了,难不成你要去闯门吗?”
“那你刚才怎么不提醒我,我就留在将军府里了。”沐慈儿不满地嘟囔,把她带来他府里干什么。
孙风逸软下口气,问道:“我府里从来没有好好打理过,我也不知从何开始入手。你也知道我想接义母过来住,就当你好人做到底,替我看看适不适合老人家,有哪些不便的要改要添,可好?”
沐慈儿脑中浮现起那张慈祥的脸,心便硬不起来了,可眼前人的模样实在讨厌,想了想今日一整天,根本是一直在被他牵着鼻子走,没好气地道:“先把这府名改了,跟个杂草丛生的破庙一样,好好的一个丞相,怎么这么不着调。”说完就赏了孙风逸一个大白眼,无视他震惊的脸,自己就带着翠湖和诗儿走了进去。
哼!就不爱跟你和颜悦色,谁让你骗我来帮忙的。
孙风逸身边的小厮各个瞪大了眼,第一次见到有人敢这么呛他们主子,尚未来得及感叹自己见到了奇观,就听见了孙风逸一时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众人更是连嘴都长大了,胆子小的甚至一下又一下狠狠掐着自己,都没有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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