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沐紫阳提前洗漱完在房内等消息,还是没有想通高睿栋要怎么来找她?要她出府门不太可能,若是让暗卫互通消息的话也不用说他亲自来了,难不成他要躲在府外的暗处,让暗卫来回给他们传话吗?
这办法也太蠢了,她家龙鳞又不是鸽子。
不等她想明白,一抹黑影忽然就翻窗而入,沐紫阳吓得差点惊叫出声,却被一把捂住了嘴。
“别叫啊,是我。”待沐紫阳看清来人,高睿栋才松开手,“胆子真小,衣裳穿得这么整齐,不就是在等我吗,怎么还吓成这样。”
沐紫阳有些惊魂未定,瞪大了眼睛,伸手把他推远些:“你怎么直接到我房里来了?还是从窗户,不会是翻墙进来的吧?”
高睿栋不禁调侃她:“这话说的,都这个时辰了,总不能堂而皇之地登门拜访,你哥哥能放我进门吗?”
沐紫阳努努嘴,还知道哥哥不会放过他呢,胆子也太大了,大晚上的翻窗进她闺房,哥哥知道了怕是更要把他抽筋剥皮了,语气微嗔:“将军府有士兵巡逻的,被抓到了可怎么办。”
要是动静闹大了,都知道她晚上房里藏个男人,那她还活不活了?
高睿栋双眉轻挑,一个爆栗敲在她额头上,居然这么小看他!打完又给她揉揉:“于我而言,要避开些许巡逻兵有什么难的。”他要是想去哪里,连宫里的羽林卫都捉不住,别说他小小将军府的守卫了。
沐紫阳把他手拍开,自己揉,做贼似的摸黑进姑娘闺房又不是什么好事,还傲上了。
高睿栋看她敢怒不敢言的模样,顿觉好笑,果然有事求他的时候才特别乖巧,缓缓坐到桌边:“这么急把我叫来不是要问昨天的事吗?”
沐紫阳的确是憋了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昨日之事太过蹊跷,沐慈儿说得有一没有二的,让她更着急,也顾不得他深夜来访合不合礼,一抿嘴,问道:“昨天的事如今到底怎么样了?你什么时候出宫的?我爹爹是跟你一起进宫的,为何现在还没回来?可是被留在宫里了?仁大人也没有回来,可是已经留下照看三皇子了?还有,慈儿说昨日的刺客是从我沐家的队伍里挑出来到什么精锐小队去的,与你有关,她也说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如今皇上到底怎么说,谁在查这件事?听说守卫是督察院和顺天府的人,由大皇子监管,可是全权交给他查办了?”
让她问,她还当真一口气问了个痛快,也不怕呛着,高睿栋看她果然是憋坏了,也不再吊她胃口,不缓不急地说道:“你也太不客气了,这么多问题一起问,我一个个慢慢答你,可好?”
沐紫阳也知道自己有些急了,她担心了一整天,前世她也是在这样在东宫等消息,接着就传来了将军府抄家入狱的消息。今日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桃花源上,可如今高睿栋就站在她面前,她这担心都快溢出来了,怎么还忍得住,自然是一股脑地就全都问了。
现在看高睿栋这么气定神闲的样子,大约也没有多严重,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低下头,说道:“是我不好,你别介意,慢慢说。”
嘴上这么说着,可还是急得屁股都沾不住凳子,高睿栋赶紧把她按下,倒了杯水递过去,“你父亲没事,虽然事情还没查清,但此次事关重大,你父亲难辞其咎,皇上也生了大气,就贬了你父亲三级,从正二品的车骑将军贬为了从三品的中领军,不过倒是没罚什么实际的。他今日一早就出宫了,只是军队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是不可能再闲下来了,直接就回了营里,大约还没来得及回府给你们报信,仁大人也同他一道去了,说是有些事要交代给他的那个徒弟。”
沐紫阳直点头,只是贬官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喝着手中的水,心里叹道: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高睿栋接着说,“至于你刚才问的精锐小队,你可知再过两个月,我高宏国十四年前送去兰陵国的质子要回国?”
沐紫阳记得,其实上一世,这件事也是轰动全国,只是尚未进宫就遭截杀,也不知是何人而为,锣鼓喧天转瞬血流成河,颔首答着:“知道,听闻当年送质子去兰陵国的路上还遇到了流寇,颠沛流离了一整年,也让兰陵国和我国关系异常紧张,以为那流寇是我高宏国不愿意交换质子才故意安排的,后来质子为两国交好拼死自己找去了兰陵国,才缓和了两国关系,这次回来皇上甚为看重,用王侯仪仗派重兵迎回。”
“没错,皇上下令,选各队上兵建一支精锐,由我操练,太子监军,而这支队伍就用作迎质子那日的护卫队。这次的刺客,就是沐家军里选来的,可虽说如此,这次的几个刺客,却不过是招进沐家军不足一年的新兵。”
沐紫阳拧起一双秀眉,嗤道:“一年不到就被选为精锐?”
高睿栋早知道她聪明,扯唇一笑:“你也发现了?所以说,此人定是在当兵之前就武艺非凡了。”
“那皇上怎么说,他只是办了我爹爹吗?”
高睿栋沉默半晌,良久才道:“皇上令右相孙风逸彻查此事。”
“孙风逸?”沐紫阳一惊,又从凳子上跳起来。
高睿栋没有动手拉她,声音低沉:“孙风逸回都后,皇上很多事都直接找他,姬相心中很是不满。”
沐紫阳这才恍然大悟,独自在桌边绕着圈,口中喃道:“原来如此,所以三皇子才仓惶设了这个局,原来孙风逸回都也是一个原因。”
高睿栋解释道:“姬相一边给找了许多事在朝上推荐孙风逸主理,以便拖住他,另一方面想着再出了事皇上会让他查这事,朝中各人就会认清左右两相其实还是他姬左相更得皇上器重,能够负责皇子甚至是太子相关的事。他也料定了孙风逸一向自视甚高,从来不争不抢,此事定是十拿九稳。只是没想到,这一次孙风逸推了所有事,对皇上说自己想查这件事,皇上一向不会驳回孙风逸的请求,便答应了。”
沐紫阳不解,问:“那他为何要这么做?”
见高睿栋并不回答,只是双眸轻抬,定定地看着她,沐紫阳也回看他,半晌,似是有些懂了,试探着问:“为了慈儿?”
高睿栋这才点了下头:“是,慈儿这次开刀救皇子的事皇上已经知道了,太子与三皇子争抢着要她入宫照看也是闻所未闻之事,现在宫中已经传开了,将军府次女沐慈儿医术不凡,想来再过两日就要传遍帝都了。太子与孙风逸说了他义母之事后,孙风逸大约是自己也确认过了,这次接手这个案子,一来可以看看沐慈儿救人是否属实,是否真的会医,二来,若是当今世上只有沐慈儿能救他义母,他怎会眼睁睁看着相府在他义母痊愈之前暗害东宫与将军府。”
沐紫阳大约也是转累了,又坐下:“可姬相也太过杯弓蛇影了,孙风逸回都才多久,况且姬相一定不知他义母之事,以为他没几个月就又要离开的,居然就这样迫不及待地要压他一头?”
高睿栋轻笑,“你可不能小瞧皇上重视孙风逸的程度,在皇上心中,孙风逸的地位可比姬相高多了,皇上亲赐孙风逸入殿赞拜不名,当今朝上,只他一人,连老右相都没有这殊荣。况且,我听说当年是他自己不愿留在帝都与人同为丞相,皇上才将他一直外派出去,其实皇上心中根本不舍。而他的府邸也肯不叫右丞相府,自己取了个名字叫荒凉古院,皇上曾问他为何,他居然说,丞相府三个字太老气,给老头住就好了,他不喜欢。这么胡闹的一句话,皇上居然也接受了,还说那既然如此,姬相的府邸也不用特地写成左丞相府了,叫丞相府就好。久而久之,众人说到丞相便就是左相,姬老匹夫也不顾自己真正的官衔,让人直接管他叫丞相,这些年下来姬相在帝都独大,他自己也安然接受朝中唯他独尊的情形,可你看看,这次孙风逸回都,尚不足两个月,皇上有事何曾问过姬相,几乎所有事都问孙风逸,就说言听计从都不为过,那姬相怎能没有危机感,自然要乘着孙风逸还没离都赶紧给个下马威。”
沐紫阳这才把前因后果都串了起来,她倒是不知道皇帝这样看重孙风逸,不知姬相知道孙风逸不肯离都之后会是什么反应,那模样见了一定大快人心,又说道:“那我们就更要将孙风逸拿到手了,孙风逸义母的事你已经查了?”
高睿栋安抚似的覆上她的手,语调又温柔了起来:“你放心吧,好不容易抓到了孙风逸的软肋,要是拿不下他,岂不是枉你给了我这么重要的消息。”
自从赐婚之后,他没事就握她手,沐紫阳僵了一下,也由他去,继续说着:“那就好,我便不管了,太子不知是怎么与孙风逸提这事的,不会让孙风逸怀疑上太子吧?若是那样,就适得其反了。”
这小姑娘真是谨慎,连这个都想到了,高睿栋捏了捏手中的柔荑,嘴角笑纹加深:“你放心,太子也是引他去查而已,不会傻到直来直去,若这点城府都没有怎么做太子。说来,我去探孙风逸义母的时候真是废了不少功夫。孙风逸太狡猾了,深知大隐隐于市的道理,那老夫人身边,他不派一兵一卒,连个会武功的都没有,身边的丫鬟也是普普通通的,姓名身世来历,十成有九是真的,让人没有办法起疑,要不是你给我大致描绘了一下,我怎么也不会查到这老太太和孙风逸有关系。”
沐紫阳怎么会不知道,孙风逸的精明可不是寻常人可比的,上一世三皇子死后,大局已定他才回都,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要留住他。
孙风逸查这事总比姬相查好,至少为了慈儿,他不会为难他们将军府,放下心来,才提醒道:“还有,若是这次他们在护卫队里动手脚,会不会也想破坏质子回国之事?”
高睿栋一滞,他倒是没有想到这层,沉吟半晌:“倒是也有这个可能,姬相之前对于皇上想迎质子回国是持反对意见的,可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
沐紫阳也不知原委,前一世质子都死了,此事也不了了之,若是孙风逸能查出来就再好不过了:“我也是瞎猜的,此事到底如何,只有等孙风逸的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