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低,云浓,雨稀,“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走在清明时节的路上,心似这天,伤感迷离。
其实,伤感不是从这一天起,早在几天前,叔在家人群里发了《想念天堂的爹妈》,一股淡淡的感伤就已弥漫心间,想起爷爷奶奶,还有姥姥。
如果爷爷不是自己求死,他该还活着,不只我,姐、妈也常这样说。爷爷有一幅好胃口,爱喝酒,爱吃肉,他本是叱咤战场、打过日本鬼子的热血男儿,但血栓让他败下阵来,他不再对妈冷眼喝斥,反而看到了妈的辛苦,体谅到妈的不易。
印象最深的是他去世的那年秋天,那一天,他面对一堆玉米坐着,两腿夹着一穗又穗,用能动的那只手用力撕。我说:爷,别剥了,等我妈弄吧!您却说:她又得干山里活,还要伺侯舟和我,我能帮着剥一个,她就能少剥一个。那时,我不知道,爷爷在说这话时暗定的心思。只是在爷爷走后,再也忘不了他那天的形象和说过的话。
而另一个爷爷,原本对他印象不深、关系不亲,可自从他归葬到老家,他便和我一直连系在一块。每年的清明,叔都会不远千里由河南赶来,有时还有姑姑姑父们。这样,在清明时节,我便也怀念起这位相对陌生的亲爷爷。能记得的是他回老家摔坏腰住院了,是念大学时他给寄过一回钱,是和老爹去河南时与他的短暂相处。这是一个斯文的爷爷,也是一个有福的爷爷,至少我这样认为。
奶奶呢?她是最没福气的一个老人吧!生活稍一好转便患病离开。走时,姐刚开始上班挣钱,而我还在上大学。这辈子,她没吃过好东西,若有,大部分填在姐的肚子里,少部分进了我嘴里。记得奶奶刚患病时,一天晚上起夜,一下子栽在地下。从此和奶奶一墙之隔的我,晚上再也睡不熟,生怕奶奶起夜再摔着,直到我离家去上学。记得有一年的清明,恰恰是我的生日,我不迷信,但巧合导我。那一年,奶奶去世,八月十六,我回大学没几天。家里瞒着我,但亲爷爷的信却暴露了这个消息,我因此大病一场,据说是奶奶随着信来看我了,我便不堪其重,直到请假回家前去祭拜。想起奶奶,是一肚子的担忧,满心的遗憾!
还有我亲爱的姥姥,如果要论最亲,姥姥该是那一个。据妈说,我小时是个哭孩,是姥姥天天把我哄大的。我自己记得的,是姥姥帮妈妈把雨舟看大了。那时,我常大声叫“王雨舟”,姥姥不愿意了,“呢个难听,再就叫舟。”她的嘴里,儿子的名只一个字:舟,她觉得这样亲。
按说,姥姥享福了,她曾过过四世同堂的日子,她有着儿女的孝敬,也有着孙儿辈的孝敬,她活到99,是我村迄今为止最长寿的一位,她还一辈子没进过医院,真正是寿终正寝。但她心里一定是有痛的,因为大舅先她而去,她的痛苦是藏在她的坚强里的。
印象最深的是姥姥的小破屋,木格子的窗,冬天要钉上油纸取暖,还有木格子栅门,所谓的院子,不只没门,墙也是坍的。但这样简朴的小屋却是我永远忘不了的记忆,她已走了好多年,可每次经过小屋都忍不住看向窗内,那里,是否又坐着姥姥,在观望窗外的一切。是去年么?小舅把房租给了一个老头。有一天晚上,经过时,我看到了灯光,瞬时惊异,好像姥姥又坐在了那里,忘了当初说什么了,只记得老公说你别吓我。
其实,最心疼姥姥,不只是在她生时,还在她死后。姥姥只剩下小舅和妈两孩子,而妈现在腿又不能走。所以清明的祭奠,姥姥那就比较冷清,与爷爷奶奶这里的一大群人形成鲜明对比。每每这时,我就心痛,心里有太多话想对姥姥说。
今年也不例外,且更甚往日,也不知是妈妈的原因,还是我自己。祭奠完爷爷奶奶,便随在爹后面去了姥姥的坟头。姥姥坟头真的是俭朴,只有舅给她撒的钱和带的点心。我小心地给她整个整坟头,将花圈安放在坟前。姥姥爱花,妈每年都叮嘱给她带一个。一切安顿好,看爹和姐走了,我郑重跪下,给姥姥叩了三个头,愿姥姥在那边安好,愿姥姥保佑妈,我,还有我们全家。
清明季,断肠时,只有这一天,胆小的我,才敢随众人走入您们如今的家园,不再惧怕大大小小的坟头,不再惧怕冷冰冰的石碑。爷爷奶奶,姥姥,我牵挂着我生活中曾有过的您们,愿您们在另一世界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