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心:
你发现了吗?在我们的信里面,“被看见”是很常出现的 三个字,可见它有多么重要。
被看见,是从别人的眼里看见了自己的存在。
只有被看见,才不孤独。
所以“照镜子”是很孤独的一个动作,只能自己看见自己。
电影《昨天》里,贾宏声总是一个人看着窗外的云,他说,那云其实是一条盘踞的龙,在蔚蓝蔚蓝的天空里,瞪着金亮的眼睛,看着他。
后来,他发现,那双眼睛,其实是他自己的。他时常和那条龙聊天,实际是在和自己对话。
一个人,该多孤独,才会幻想出一个不存在的东西,还逢人便说,“我被看见了,我被看见了。”
2010年,《昨天》的9年后,贾宏声从那个窗子一跃而下,融入蓝天,去寻找那条龙了。
《刺客聂隐娘》里的聂隐娘,也是孤独的。
她是个刺客,而刺客最擅长的,就是不被别人看见。
无论她是躲在房梁上、树上,还是隐匿于纱帐之后,她都尽可能避开别人的眼光,可自己的眼光,却无法回避眼前的承欢膝下或男欢女爱。
于是她越发孤独,又不忍对眼前的人下手,只得远走,彻底变成一个不被看见的人。
阿心,昨天的信里,你说:我愿闪烁夜空等你醒来。
其实不用的。
哪怕你的天空是阴霾一片,我的目光,也一定会化作流星,帮你点亮它。
我不想你孤独,所以,我会一直看见你的。
清晨,照例去跑步。
跑步看似是件孤独的事,其实未必。
一路上经过的人和风景,都是很恰当的陪伴,不亲不疏,不多不少,像微阳和细雨一样。
走出楼门,开始跑起来。
那位拾荒的老人,又赶在垃圾车到来之前,挨个在垃圾桶里寻找可以卖钱的杂物。
今天看见他时,他正踮着脚,弯腰够沉在垃圾桶底部的物件,整个上半身都被没了进去。
唉,今后一定记得把纸盒、塑料瓶一类的物件,放在垃圾桶边上,这样他会过得更容易一点吧。
从小区的东门跑出去,往南跑,再右拐,到了小南门。
门前总是聚集着一辆辆黑车,他们自发组织起来,排好队,等着送上班的人们。
见我跑过去,一位大哥冲我努嘴,“兄弟,坐车吗?”
我摆摆手,跑了过去。
今天再次经过南门的时候,又有人来招呼,倒是哪位大哥替我解围:“别费劲了,人家跑步的!”
有了嘀嘀和摩拜后,这些黑车司机的生意,越发难做了。只在早晚高峰才能拉到零星的客源,其余时间,都泡在棋牌室,输多赢少。
和我相熟的一位司机大哥,已经两个月不见人影。最近在朋友圈看到他的消息,刚刚做了爸爸,现在每天开嘀嘀,不再打牌了。
咱家西边那条街,两旁被围了起来,占地不小,也不知在建什么。
每次跑过去,都要往里面望望,因为工程缓慢,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只希望,那里将来有家影院,有座超市,再有个老北京涮锅,就齐全了。
在这条街上,时常碰到一个跑步的大叔,听着京剧,外放,大叔肺活量不错,时常跟着哼唱。
已经碰到过两三次,因跑的方向相反,刚好能打个照面。
我想,再碰上一两次,应该就可以打个招呼了吧。
我最喜欢的,是咱们家北面相邻的那条街,挨着菜市场,特别有烟火气。
每次跑到那里,都能闻到沾着水气的青菜味道,还能看见一个个提着菜篮子行走的路人,一律是闲庭信步,菜篮子跟着手臂一甩一甩的,比南门坐车上班的人,悠闲了许多。
这里还有我们喜欢的早点摊,你陪我出来跑步时,我们都约在那里见面。
说是陪我跑步,你也就跑了50米吧,然后就插着腰,呼哧带喘的,“我不行了,你跑吧。”
阿心,你这样怎么行?
难怪每次测肺活量,你花了好大劲儿吹气,医生还要问,“还等什么?吹呀。”
于是慢慢地,晨跑,成了我在跑,你在走。
我们分兵两路,我跑得远,你走得近,最后在早点摊汇合,吃一顿美美的早餐。
村上春树在那本谈跑步的书的后记里,这样写道:
“我愿意将这本书献给迄今为止,在世界各地的路上与我交臂而过的所有跑者。如果没有你们,我一定不会如此坚持跑步。”
我也这么想呢。
如果没有这一路上的人,一路上的风景,我也不敢肯定,我可以坚持下来。
当然,这其中最最重要的支撑力,是有你在终点等我。
我转过最后一个街角,看见你从远方走来,面带微笑向我招手。
我跑过去,拉起你的手。
然后新的一天,就这么开始了。
子戈
8月19日
阿心与戈叔的一年之约,为你而写的365封信。
都收录在公众号:不如写信
(谢谢你来看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