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桥,弯弓着脊梁,是为了让一代又一代的人挺直了脊梁远行。
这座故乡的桥,是漂浮在水上的历史,桥边浣纱的姑娘、卖扇的阿婆,千百年来,保持着最原始的生活状态。傍晚听流水潺潺,静静淌过屋边,白绒绒的小花猫静静地依偎在面容可掬的老奶奶身边。
在我的记忆中,一直是爷爷奶奶陪着我长大,但我从不觉得自己与他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爷爷奶奶把他们全部的爱都给了我,甚至可以说我现在身上所拥有的一些可贵的品质,都是他们教给我的。
每次回家,远远地就能看见奶奶站在桥头张望,苍白的发丝在风中凌乱,眼里是数不尽的落寞又带有一丝期盼,小花猫静静地在奶奶脚边转圈,这一刻,我突然感受到奶奶真的老了,需要陪伴。我们每长高毫米,他们的头发就白一束,背就佝偻了一寸。记忆中那个威风凛凛的爷爷奶奶已经变成了毫无威慑力的小矮人,尤其是奶奶的背已经佝偻得如一座桥,方便了他人,老去了自己。
重阳节来临,原想着给奶奶打过去一个电话,送去佳节祝福,反倒变成了她对我的嘘寒问暖。从我们晚辈离家求学的那些时刻开始,我们家就聚少离多,不知寂寞的老宅对佝偻的他们来说会不会略显空旷。当她问我放假回不回家的时候,我眼睛真的湿润了。以前她总说路途太陡、车程太远,让我们不用每次放假都回去,可能他们真的老了吧。234公里的直线距离真的不远,因为就算步行也仅仅需要一天时间,可是又很远,因为没有家的地方就是远方,就是异地。
七十四年了,不知何时开始,你的行动,越来越慢,你的唠叨,越来越多,你的白发,越来越密。也许是在养育一代又一代子孙之后;也许是每次被我们这些不听话的孩子气哭之后;也许是在为了支撑这个家庭而日夜操劳之后…就这样几十年如一日的一路摸爬滚打,一路穿透风霜雨雪,扛起苞谷高粱的硬杆,扛起家庭的开销。
人们都说,父爱如山,母爱似水,母爱有母爱的体贴,似水的柔情,但奶奶这种隔代的爱,却是一种一成不变的酒,时间越长,味道越醇。在奶奶的爱里,温柔的背后掺杂着几许严厉,严肃的同时又饱含深厚的疼爱。她永远是子孙们可以停泊栖息的港湾,可以扬帆垂落的彼岸。她用她的方式,她的默爱把儿孙们渡上一条风雨无阻的人生之路。她用涵养了一生一世的水,汇成了一条不老的河,造就我们生命中美丽的情感源泉。她依旧用她像山一样的脊背在我们的灵魂深处为家庭撑起一片绿荫。
当我们背起行囊,头也不回地走向远方,经历千辛万苦,去寻找心中的乐土,去寻找理想的天堂。有一天蓦然回首,却发现:
那是根,那有最亲的人最熟悉不过的房屋楼塔,和最容易入睡的床。
那有妈妈的唠叨,父亲的责骂,爷爷的冰糖葫芦,奶奶的爆米花,还有那佝偻着脊背的老桥... (张雪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