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8日,东正教的复活节,来到远东莫斯科,接受一场感官和精神的洗礼和救赎。
正如俄罗斯人脱了那层熊皮就是蒙古人,从小坐科都是斯坦尼表演体系,任导演、艺术总监是欧洲当代剧场的怪杰,也没打算这场跨越几千里的高纬度追剧,能彻底和现实主义体验无缘—更何况原著就是苏俄批判现实主义的封王之作。
如果说导演和主创走的算是种新现实主义路线,首先新就新在演员诠释上。这个相当年轻的团队,年轻到让人怀疑有的是否和苏联都没有过任何交集,也不刻意往老了化妆,连格里沙爷爷都是满头黑发;苦难的历史对人生的改变塑造,就全见在演员的表演上—最典型的就是主人公格里高利,从第一幕的懵懂半大小子到后面历尽艰辛,声音和身性都极具辨识度;包括各种身心状态下的不同表现的细微差别,很想问问:导演的演员训练可以请来国内做培训吗?
而追求内在真实而非形式真实,也让这出哥萨克风情画卷更加真金白银的好看—尺度趋于无穷大、却也无比干净美好的浴女群像就不用说了,比如婚礼上亲家公母如年轻人版活力爆棚载歌载舞(甚至连晚辈调戏亲家母看着也就不别扭了),以及伊莉尼奇娜临终脱下外衣“返老还童”、和不瘸了的潘捷来在另一个世界回到“新婚夫妇曾相爱”,从感官上一点都不突兀。而“新婚夫妇曾相爱”到了俄语过去式就成了“留别离”—不同语言的神合令人扼腕。
这样的现实主义当然也新在舞台,后有村庄前有顿河。舞台主区的村庄搭建,该有的全都有,说是现实主义舞美一点毛病没有。但保护色的村庄主体,战场、麦田等的无缝转场靠灯光投影即可实现,马槽、睡床、马车也同样一物多用,反正哥萨克农家,无论哪个都离不开厚厚麦草。(ps:几次“赶车”时,脑海里居然冒出“让我们红尘做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结果休息时果然碰上了国话的周杰老师)
至于那条和观众加席一起分享乐池的顿河,故事的主要线索都在此展开、并且只有在这里才能展开,也就让“静静的顿河啊”从“你是我们的父亲”变成了主人,为导演变以人的命运和人性为主线为这一版本最大特色提供了合法性—连格里高利三白两红的反水只是轻描淡写,之后的命运转换如顿河中流的鱼儿乱滚就够了。
原著、老版同名电影以决定哥萨克村及主要人物命运的几场战争为主线,线索清晰但很多地方处理有其粗暴和无趣之处,让人靠毅力坚持读下去,相较之下,这个对观众、尤其外国观众/读者的既有认识和审美习惯都是巨大挑战、也不乏处理有些硬、躁、爆的新版本,起码是可爱和让人不累的—八小时,这一点是正确前提。
俄罗斯戏别管哪个流派都少不了象征大法好。而这版顿河服装和配饰上大概很是动了心思:
和其他哥萨克不同,格里高利大多数时候一袭红衫:虽然革命立场不坚定,对女人却比其他所有哥萨克都像个有火热爱心的名副其实暖男;生命力也如太阳一般光芒四射无法阻挡,也就难免灼伤靠近他的人(仇人兼妹夫佃户米什卡也借穿过大主这件,却因为hold不住、还得安排脱下来还给本主)
而众女角只有冬妮娅系红头绳,敢爱敢恨、气场惊人的她也正像二哥那样,比爹和大哥更像“蛮子”奶奶的种。娜达利亚则是蓝头绳,和她首富母亲在全村独一无二的蓝衣裙一脉相承,身上也自带凛然不可被犯的梦想和自由基因。也许是过度解读,不过白头绳的阿克西尼娅和达利娅虽然人设迥异,却都毫无保留但勇敢地把自己交给了命运—就像导演把整部戏那样,最终都得到了自己的质本洁来还洁去—和除格里高利父子外的所有村民各自最后一次以魂灵身份出场时一样。
虽然除了施托克曼,其余所有主要的登场的四梁八柱人物都在最经济的时间场合得到了有效立像的机会,尤其是背景人设完全镜像、连昵称都是米什卡的二人,一个只截取虎头,一个出场就是豹尾,熟悉原著的人都不会有审美障碍。
但如果完全对原著陌生者,还是就不建议五一跑一趟中国最北的省会上一天班了。比较靠谱的急救办法是央广版李野墨播讲的《静静的顿河》,虽说里面对成人场景大多采取了回避和虚化处理(麦利霍夫家部分还好,特别是米卡想跟妹妹娜达利亚乱伦一段),但反而给舞台的惊艳大胆留了空间;而且这个版本对人物关系体系和格里高利生涯转变的叙述很翔实,以它垫底,会让这一版舞台剧的个体观众版理解推进更加舒适顺畅。
此外,《耶路撒冷三千年》作者的《青年斯大林》很适合用来晕感觉:高加索和顿河哥萨克再盛产英雄好汉王八蛋上是一样的,只是王八蛋们各有各的王八蛋就是了;此外心理模式和关键节点的行为模式上,青年斯大林居然堪称格里高利的反向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