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般若芙殇
小男孩努力去勾勒记忆中的画面,突然那些熟悉的面孔都活灵活现的出现在眼前。他们化身童话故事里的人物,在空白的稿纸上陪伴着他,逐字逐字累积又出现一个全新的故事!
深山里有一个池塘,池塘的水似乎永远装不满,周围是枯木和淤泥,淤泥上布满龟鳖爬过的足迹。池塘边有条小路,是樵夫上山时走出的幽径,偶尔从山下能听到“咚咚”的声响,却分不清究竟是砍柴声或是那高树上的啄木鸟。
白鹭鸶在这里安居,远远一望错以为是浓密的绿荫开出巨大的白色花朵,花朵在树梢上起舞,成百上千热闹不已!鹭鸶日出觅食日落而回,心里挂念的总是巢中叽叽啾啾嗷嗷待哺的幼鸟!
徬晚时分正洗完澡的孩童,站在院子里待晚风吹干头发,偶尔看见在夕阳边的鹭鸶飞过,那首台湾童谣便朗朗上口:
白鹭鸶车粪箕车到溪仔墘
跛一倒抾到两先钱
壹先留起来好过年壹先娶某攒大钱
那是属于更早那代人的记忆,借着朗朗上口的童谣,把他们的故事传颂下来,留给后世,一直到永远!
水塘边也有不少的故事,但那些不属于写书人的记忆,兴许也有另一个小女孩,正勾勒出那一幅又一幅美丽的图画来。
沿着幽径走下山,转角处有一簇簇的绿竹连成了林,林内旧叶堆积如山,顶上则冒出几根新笋来,新笋未被掘起长成了两米高,仔细一瞧发现一只竹甲虫正扒在上头。
不知道是被轻风惊扰,或是心系远方那位佳人,竹甲虫倏地离开新笋振翅而飞!从竹林飞出幽径,从幽径来到池塘,池塘正中上空的那个缺口是它告别之路,盘旋而上直入云霄。
底下的龟鳖不约而同伸长脖子引领而望,最终只能望而生叹,纷纷又低下头来,继续踩着那几十年来不变的足迹。
竹甲虫悠游在蓝色天际之中,绿林山涧尽收在眼底,才知道原来那条幽径一路通往山下,在水渠边与黄土小路相互交集。相连之处似有篱笆围绕,而入口则坐落着一扇竹制小门。
篱笆内似乎有另一簇绿竹林在呼唤着,竹甲虫正聚精会神想一探究竟,突然从背后袭来一阵勁风!毫无预警的它在空中翻腾了几圈,不知是眼冒金星或是早已确认好目标,竹甲虫直直往篱笆的方向俯冲,行进间仿佛还瞅见小男孩正抱着奶粉罐独自走在水渠边!
小男孩虽快步急行,仍然小心翼翼的保持着身体平稳,深怕罐中的水洒落而出,或是一个踉跄,满满的青蛙蛋便要掉落在地。而心中同时挂念着的是那围篱笆,还有开启后能通往山下的竹制小门。
终于爬满牵牛花的篱笆出现在眼前,当中还穿杂着早已枯竭的丝瓜藤,老丝瓜依旧挂在上头,斑黄的外皮剥落,里面错综复杂的纤维脉络一览无遗。
农家将它摘下洗净,帮孩童洗澡时经常派上用场。偶尔调皮时身上沾满了泥,用力刷下的污垢仿佛脱了一层皮,孩童不敢作声说是大人用过了力,只能含着眼泪直呼是洗澡水太烫,疼的身上到处都成通红!
此刻的小男孩似乎是识途老马,放下手上的奶粉罐,一只手从竹门的间隙伸入,将铁钩脱离扣环,然后轻轻将门上抬推出一个小缝,转身抱起奶粉罐,瘦小的身体一钻而入,回头时还不忘将铁钩再次扣回环里。
篱笆内有一间土砖瓦房,房外放着两个大水缸,一条细长的水管蜿蜒不止百米,从山上一直衔接直到水缸前。源源不绝的泉水从水管中流淌而出,溢出了水缸往细小的水沟流去!水缸上漂浮着半边葫芦,像只小船随那流水不停的转着。
小男孩拿起了葫芦瓢,舀来半瓢水往嘴里一送,突觉冰凉沁心甘甜若饴!忍不住大口灌入,食道肠胃像齐歌载舞般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惊得竹林旁的公鸡翘首侧耳,一时忘却了地上那只可怜的竹甲虫。
竹甲虫方才在空中翻的头昏眼花,一个劲往下俯冲却没扒住竹枝,幸得落地前抓了一把竹叶减了速度 ,掉落在软绵绵的松土上落得人仰马翻!不料一旁的公鸡闻风而至,只得就地装死,欲求死里逃生!
公鸡走近端详、脚趾拨弄、鸡喙将落之际,小男孩突然推开竹门,公鸡吓了一跳往后逃离发出“咯咯”的急喊声。一会儿惊定正蹑手蹑足走回竹甲虫身旁时,又被小男孩饮水声吓了一跳。
小男孩眼尖,放下水瓢时看见地上的竹甲虫!他一眼便认出地上所为何物,如获至宝似的飞奔向前一手将它拾起。怎知竹甲虫突然苏醒,紧紧扒住小男孩的食指,六根长脚如同六把利刃,十指连心疼得小男孩眼泪直流!
他咬紧牙根忍着痛用另一只手抓住它的背,含着力道慢慢加劲,终于一只脚、两只脚……到最后六只脚全数剥离,还钩落了几块小皮,汗珠似的血滴渗了出来!
小男孩舍不得丢弃,因为对他而言,竹甲虫实在是非常珍贵!
他记得更小的时候,有一回几个大男孩不知道从哪里抓来一只,还在它脚上绑上一条细细的长线。提在手上轻轻抖动,竹甲虫便飞了起来,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忽而向上忽而向下,看得小男孩心动不已,不自禁也跟着排起队轮流玩,那感觉深烙在心底念念不忘!他们喊它叫“笋姑”,小男孩也忘情的大喊:“我还要玩笋姑……我还要玩……”。
此时竹甲虫的背被抓着,六根脚丫子在空中画呀画,小男孩却不知所措!正当踌躇不决之际,突然看到屋檐下有一稻草堆于是灵机一动。
小男孩从当中抽出三四根成束,往竹甲虫脚上一搁,果然竹甲虫立马使劲环抱。见状他赶紧松手让它背部朝下置于地上,然后双脚各踩稻草一边,于是竹甲虫被压制地面动弹不得。
随后小男孩又抽出一根较为细嫩的稻草,连虫带草五花大绑。须臾,一只命运多桀的竹甲虫似乎被盗匪强压般,不知道接下来又将被押送到何处去!
阴凉的竹林下树影飒飒,高耸的树身越过了屋檐,阳光尽数被隔绝在外。湿漉漉的泥巴路上被摆放几块砖石,小男孩正依序踩着,准备前往不远处的另一扇竹门。
他心里想着,过了那道门径直前行就能看到家门,莉婷看到竹甲虫一定非常乐意帮忙用长线绑起来。喜滋滋的他却全然不知道,阴暗中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