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一年一度的“过会”来了,三天唱大戏,亲戚朋友到家里做客。
儿时的我,对于过会的喜悦是不亚于春节的,小学校也放假了,晚上戏班子的人要在教室里打地铺睡觉。
几乎所有的孩子都会得到些久违的零花钱,攒在手里在会场里撒欢,很不舍得花掉,却最终也抵挡不住糖果和各类小玩意的诱惑。
戏场边卖小吃的、卖玩具的、卖衣服的、卖家具日杂、算卦理发的、猪马牛羊交易的,热闹非凡。
天黑后,戏台前坐满了来自十里八乡的老年人,后面是站着的、站凳子上的年轻人。
孩子们疯够了,也偎在爷爷奶奶怀里看看戏,戏台上时而咿咿呀呀、时而雷声震天,却还是不知不觉睡着了。
那时候女人们一年当中要添的新衣服、男人们为数不多的酒席大多就在过会这三天解决了。过会是每个村子每年最繁华和骄傲的日子,爱看戏的老人和爱在戏场边添新衣服的年轻小媳妇们,都会详尽的记住一年里十里八村过会的日期。
如今的过会落寞多了,商品交易的功能基本失掉了,村里的小学校也被撤并了,孩子们都去了县城上学,即使赶上星期天还要去上补习班,戏场里的孩子已很少见了。
只是近处留在家里的亲戚才会来串串门,有的连礼物都懒得买了,变成了随份子钱,近午饭时赶来,递上自己和代别的亲戚出的份子钱,急匆匆吃完饭就各自回家了。
种庄稼基本已经不能致富了,每年几天农忙之后(索性很多家庭也把土地转让给别人种了),几乎所有青壮年都要选择打工挣钱,但近处又没有太多务工的机会,所以也只好背井离乡到远处的大城市里做工,每年过会也不回来了,戏台场里冷冷清清,但戏还是要唱的。
戏场转一圈,发现我是唯一的一个年轻人
——成为村里非常稀有的“剩余劳动力”
每年唱戏要花一两万元钱,也算是村委会最大的一项开支了。其实现在也很少有老人愿意坐在户外看这种临时戏班子唱的戏了,可村民一致认为唱戏这钱一定还是要花掉,不能白白省下给村干部挥霍私吞了。
村干部是各个村民小组、各宗派竞争的胜出者,都是村里比较厉害和有手段的一帮人,而大队书记(村支书)是必须能够权衡和把控这帮人的更狠的角色,另外还要保持与乡镇相关领导的各种联络和达成一些默契。
所以,最基层的干部也是干部,不容小觑。
执行了多年的村民自治制度,就成为这些能人们对各项权利和福利的分配,普通群众只要不是被严重侵害,很少有人关心。
但如果当大队书记的,连场戏都不给村里唱,是会被村民指脊梁骂的。所以多少年来,村里路没人修、垃圾没人管、干群几无交流,但每年农历九月二十二晚,大戏照常。
我们常常在电视新闻里了解到的农村,大多都是官方推出的万里挑一的模范村,而代表中西部地区普通基层农村的没落、尴尬的实情,是很难被人关注和了解的。
农村和农业的发展,是任重而道远的。
鲁迅先生说,对于农村某些不要脸的村干部,是一定要坚决怼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