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说实在话,我真的记不太清爷爷的年纪了,典型的不肖子孙。前两年我刻意问过我的奶奶,奶奶比爷爷大了三岁,现在爷爷大概有七十六、七的样子吧。

我一直觉得自己身上有爷爷的影子,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也可能是因为家里的这几个长辈我最喜欢爷爷。爷爷当过二十年的村支书,在他们那个年代算是村里的文化人,话不多,很有主意。我是爷爷的长孙,也是三个孙子里从小成绩最好的,也是最先考入大学的一个,爷爷希望我能有点作为,但却从来不对我讲。爷爷很希望几个孙子给他老人家长脸,争气。爷爷从来不对我们这几个孙子提什么要求,他的要求都是年轻时给儿子们的,孙子辈的不归他管。

前年回家过年我发现爷爷的身体情况一下差了很多,仿佛忽然间老了,腿脚也不大方便了,需要拄着拐一步一步挪着走了,人看起来也苍老了许多。我看过爷爷年轻时的一张照片,风度翩翩。爷爷年轻时是有些风度的,但爷爷自己从来没这么说过。偶尔我在奶奶面前夸奖起爷爷年轻时的风采时,奶奶在旁边不屑一顾,爷爷微微一笑,并不与她争论。

今年过年,我一回到家就去看爷爷。爷爷见到我,让我上炕,我坐到他的身边,看到爷爷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他强忍着,控制住了情绪。我学着小时候的样子给爷爷卷烟,试了好几次,最后才终于勉强卷上了,爷爷看着我,点了点头。我把烟卷递到爷爷手里,爷爷把头靠过来,我用打火机把烟卷点着,爷爷先是用力地吸了两口,然后身子向后一靠,慢慢地吸起烟来。接着爷爷便问起了我对象的事,我不忍让他失望,便在微信好友里找了一个女孩的照片给他看,爷爷看了一眼,又仔细端详了一下,认真地说:“有点老。”我听了哈哈大笑,说:“爷爷,你眼睛可真毒!”紧接着我又说:“确实比我大几岁。”然后又编了几句“有的没的”的瞎话。爷爷微微一笑,略有些得意,也不深问了。

爷爷的心态挺平静的,老了之后一直坚持和我奶奶单独过,不去给几个儿子添麻烦,而且只要他和我奶奶能吃上饭,就不想在别人眼皮下生活,哪怕是自己的亲儿子,这一点,我很佩服。爷爷什么事情都看得很透,但又不说破,一直不紧不慢地活着,前几年就和几个老头打牌打发时间,这两年腿脚不太方便,心情也有些低落。关于生死,我觉得爷爷是很看得开的,性情一直都很好,不慌也不急,早一天不悲,迟一天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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