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家,餐桌上多了一道菜,软软红红的河虾,配上新鲜的青椒,又好看又美味。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吃河虾了,关于河虾的记忆,停留在童年,这可是幼时最馋的美味啊!
每年梅雨时节,暴雨不断,浑浊的河水分隔了东西两岸。屋头附近的小河沟,都涨满了水。雨下得越大,我便越开心。一是,雨水阻断了上学的路,我也不用去上学;再是,父亲会去浅水滩捞河鱼,我也拿着网兜去那搁浅的水坑里捞河虾。
暴雨一停,河水退去,河虾们被困在浅滩里,幸运的话,还会遇到黄辣丁、小白鲢、泥鳅。拿着网兜在水草中舀一舀,成群的活虾便跃进网兜中,在阳光底下闪着熠熠白光,看着这活蹦乱跳的河虾,我就开始流口水了。
母亲会一粒一粒地仔细挑拣着,捡掉河虾中的青苔、贝壳、水草、砂砾,放在阳光下暴晒一天。浅灰半透明的河虾,慢慢变成红色;长长的胡须变得硬而脆,随着水分的蒸发,虾尾慢慢卷曲,缩成一团。我会趁着母亲不注意,偷拿一颗放进嘴里,嚼一嚼,脆脆的,香香的,还有水草的甘甜味。
捞河虾、清理虾、再到完成一道菜品,这是个耗费功夫的活儿。等我再长大一点,家里再也没有人去捞河虾了。
我尝了尝餐桌上的河虾,还是童年那熟悉的味道。它只有黄豆大小,并没什么虾肉,但是软软的、酥酥的,几粒河虾,便胀满了味蕾。这唇齿间的味道,是儿时最丰盛的满足和欢乐啊!
又在家里过了几日,厨房、面池里的水越来越浑浊,接一杯水都不见杯底。我纳闷极了:这大晴天,怎么井水比下雨天还浑浊。
母亲笑着说:“哦,水井里有虾也有鱼,前几天你吃的虾就是从水井里捞出来的。”
母亲换了靴子,拿着网兜出们了。正是插秧、整理水田的时节,刚刚洒下的稻谷种子,才在水中露出头,那洁白如银的水面撑起了起伏不平的波痕。乌桕树上站满了鸟儿,伺机偷食。母亲走在田埂上,吆喝着,鸟儿们丝毫没有畏惧,反而叫得更欢了。
水井旁,有条小溪,小溪的分支通向了水井。正是灌溉的季节,水势更猛了,溪水从上游奔腾而下,不少泥石灌进水井里。井里已经积攒了厚厚一层泥沙,石碶的水井内壁,有层薄薄的绿青苔,还有几棵水草,不少河虾小鱼,在水井里欢快地游着。
“怕是井里还有泥鳅呢,这么浑浊!”母亲看着水井发愁起来。
这是口老井,十几年了,供上十户人家吃水,有些人家搬离村子,有些人寻找到了更好的水源,现在只剩下我一家在用这口井。一到下雨天,井水就变得浑浊;到了干旱的季节,还得去挑水饮用。
母亲蹲下来,绕着水井边上,慢慢地舀着水里的河虾。正月里,她来清理过一次,这么快就灌进了这么多泥土。
一小会儿,母亲就舀出了足足有一大碗河虾,“看,这么多!”这些河虾是随着溪水流进了井里,出也出不去,便在此安家落户。
我与母亲坐在水井旁的石头上,看着远处渐渐升起的太阳。环顾四周地势,这口老井怕是不能用了,得重新找水源,修水路,这又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啊!
不过,庆幸的是,以后年年都有河虾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