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卡兰诺
01
阮玲玉,一个令我叹过无数次的名字。她短暂的生命之花,只开须臾,绚烂如天际纷飞的烟花,耀眼似转瞬即逝的流星,却掩不住那浓郁的悲剧色彩,令人扼腕叹息。
她在一个属于全世界女人的日子---3月8日,她选择了把自己年轻的生命交付于两瓶安眠药,享年25岁。
阮玲玉的死,不仅是一个“娱乐花边”,将之上升于社会问题也未尝不可,她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明星,却也是富商显贵眼中衬托自我的玩物;她是中国电影表演艺术的一个标杆,却也是无法拥有社会地位的优伶。
张曼玉说:“我觉得阮玲玉的骨子里有一种讲不出来的妖媚。”
是的,从阮玲玉的照片和影像资料来看,你会感觉她在语笑嫣然间百媚丛生,那种美,是一种天生的柔弱和忧郁,让人由不得从心底深处生出一种疼惜之情。
是的,疼惜。疼惜她遇人不淑,疼惜她人言可畏,疼惜她七窍玲珑玻璃心,更疼惜她自古红颜多薄命。
02
1910年4月26日,上海朱家木桥祥安里的一间小屋里,阮凤根出世了。这是阮家的第二个女儿,也是日后大名鼎鼎的阮玲玉。
阮玲玉的父亲早早离世,母亲一个人挑起了全家人生活的重担。于是,母亲带着她给一个姓张的大户人家当佣人,以维持生计。
母亲在儿时读过几年书,明白教育的重要性。为了能送女儿进入私塾读书,母亲省吃俭用,把仅有的工钱积攒下来,只为让阮玲玉背着书包上学堂。
于是,8岁那年,阮玲玉走进私塾。9岁,送阮玲玉进入上海西式学校崇德女校,这背后的一切,都是她母亲默默地为她做决定,并且鼓励她,如果没有她母亲,可能阮玲玉也不会是那个阮玲玉。
15岁,阮玲玉处于风华正茂的花季。此时的她,早已褪去儿时的青涩,换上青春的靓丽,自然也被某些有心人顶上了。
那时,母亲为了让她少受张家的气,也更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佣人的孩子,担心她会因为流言蜚语受伤,所以,总是不让她来张家,当初挑选学校的时候,也是考虑到可以住校才送去的。
尽管阮玲玉极少到张家,还是被张家四少张达民看到了。这个张达民必须要说一下。他是张家的四少爷,也是张家最小的孩子,整日出入交际场所和生意场,游手好闲,平日里,最爱的就是调戏美人,勾搭美人,最好全天下的美人都在他身边。
而他自己呢,不仅生意失败,而且经济大权还掌握在母亲手里,有时就算心有力而钱不足啊。
所以,当他在自己看到清丽脱俗的阮玲玉时,不禁怦然心动。于是,常常有意无意地出现在阮玲玉母亲身边,向她打听阮玲玉情况,更在得知母女俩人会在昆山花园见面时,来了一个偶遇。
第一天是偶遇,第二天是偶遇,接下去好多天还能称的上偶遇吗?肯定不是。那是费尽心机。
在与阮玲玉“偶遇”期间,张达民不摆公子哥的架子,更没有什么脾气,两人也有共同话题,聊得来,而且呢,他长得嘛,还算可以,家境也可以,本来就处于青春期的阮玲玉,自然也有些春心萌动。渐渐地,两人坠入爱河。
众所知周,谈恋爱了,花销肯定大喽。作为一个经济还没有独立的张达民来说,没有钱的时候,伸手向母亲要呗。这一要,就出事了。
本来张太太就已经发觉儿子近段时间花销比较大,后来一查,以为阮玲玉凭借自己的美貌勾引儿子,想要盘上张家这门亲,好让她们后半生衣食无忧,而两人的中间人,则是阮玲玉的母亲。
这下好了,张太太就把阮玲玉的母亲赶出去,借此阻断两人的联系。
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出“好戏”,最终的结果,不仅没有拆散他们,促成阮玲玉与张达民的同居。
也是在这一年,阮玲玉办理退学手续,结束了8年的学生生涯,开启人生另一段新旅程。此时,阮玲玉带着对新生活的希望,和想要摆脱贫困之心,与张达民开始同居生活。
03
1926年,年仅16岁的阮玲玉,凭借自身姣好的形象和努力,考入明星影片公司,并出演《挂名的夫妻》,大获成功。
自此,阮玲玉开始长达10年的从影生涯,直至生命的终点。
初踏上演艺之路,其中的心酸只有自己知道。虽说第一部电影还不错,然而,后面几部影片上座率并不高,也并未给公司带来任何利润,多少会被公司冷落。
1929年11月,阮玲玉再次跳槽,来到民新公司,加盟《故都春梦》。终于,事业上柳暗花明又一村,这部影片成为她从影道路上里程碑式的作品。随后,《野草闲花》声名鹊起,跻身一流影星的行业。
虽然事业上获得极大成功,生活还是一团糟。张达民不务正,吃喝嫖赌,他就像只水蛭,不断吸着阮玲玉的血,偏阮玲玉怎样都无法摆脱。
之后几年,阮玲玉忙着拍戏,无暇理他。既然他要钱,那就给,只是希望用钱图个清静。1933年4月14日,两人的分手,还是因为阮玲玉承诺,两年内会在经济上补偿他,他才拿着协议书离开。
那时,天真的阮玲玉以为离开狼窝,以后的生活肯定会比之前好很多。
殊不知,已经遇上的另一个男人,再次把她推向了火坑。从此,再也爬不出来。
1932年年底,在一次聚会上,阮玲玉遇上了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士,上海茶界的大亨,唐季珊。刚开始,阮玲玉对他没好感。
唐季珊就想了个办法。刚好那时,阮玲玉要去杭州拍《城市之夜》外景戏,作为在杭州有公司的唐季珊而言,简直就是送上门去了嘛。
那么只要把外景队安排好了,就会有不少时间与阮玲玉相处,那么到时候,自然水到渠成喽。他是这么想的,这么做的,也正好成功的。
此时,阮玲玉对张达民的纠缠,早已麻木,但是,心中依旧藏着对爱情的憧憬。唐季珊又出现得恰如其分,她欢心不已。
一时冲动下,阮玲玉再次做了和唐季珊同居的决定,此时,两人认识才三个月。
04
1933年3月,阮玲玉带着母亲和养女搬出原来的房子,与唐季珊同居。后来与张达民的分手,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张达民会乖乖的离开,除了看在钱的份上,还存有报复之心,就是这个报复之心,让阮玲玉走上不归路。
与唐季珊同居后,阮玲玉感觉整个人生仿佛焕然一生,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小玩意》、《香雪海》、《神女》的拍摄,阮玲玉的事业走上了黄金时代。
月满则亏,过犹不及。电影《新女性》,招来杀身之祸。这是一部凝重而严肃的电影。主要讲述一位知识女性韦明遭遇婚姻失败后,期望依靠自身力量和女儿生活下去,最后却在感情波折、生活苦难和流言蜚语的打击下,走上自杀之途的悲剧故事。
影片在公映前,会举行首映式。由于电影中涉及黄色小报记者的某些下流无耻情节时,戳到了看电影的某些记者的痛处。
观众一片掌声,他们呢,只能选择在结束后,夺门而出。你会问,干什么去了呢?当然是要报复啊。有人说,你是什么样的人,看到的就是什么样子的。这个话一点也没有错。假如这些报复的记者本身就是行的端做得正,此时怎么会像个跳梁小丑一般,左窜右跳呢。
因为要对抗“联华”这样的大公司,没有后台是不会成功的。于是,他们跑到上海市新闻记者工会,抹黑《新女性》。工会在没有核对情况下,听信一家之言,对联华公司提出三个条件:
一、联华影片公司登报向全国新闻记者道歉。
二、保证以后不得再有同样事件发生。
三、将《新女性》影片内有意尽情侮辱新闻记者部分截去。
联华公司顶住来自记者工会的压力,并没有答应他们这三个野蛮的条件。于是,记者公司拿出杀手锏,放话说,以后再也不会刊登有关联华公司的任何广告和影片的宣传。为了保住自家的利益,联华公司被迫删除部分镜头,还登报道歉。
最后的结果,看似双方都挺满意的,但是由于观众对阮玲玉演技的肯定,使得那些记者再次不满,甚至还说柿子要拿软的捏。言外之意,要在阮玲玉身上做文章,甚至还说让张达民告阮玲玉和唐季珊,看他们还敢不敢做对。
真是无语啊,人家演技好,也要怪他们啊。这是一群龌龊的人,做了一件龌龊的事情,硬生生逼死了阮玲玉。他们是罪魁祸首之一。
05
张达民离开的两年间,阮玲玉的生活很平静美好。除了支付给张达民近2000元的生活费之外,阮玲玉功成名就,可以说什么也不缺。
她和唐季珊在一起,并不是为了钱,而真的是为了爱情。可是呢,唐季珊也并非良人啊。
同居之初,阮玲玉与唐季珊还是蛮甜蜜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甜蜜感再也没有了。男人,尤其是像他这样喜新厌旧的男人,女人还没爱上他的时候嘛,寤寐思服,到手了嘛,又不珍惜。
当他们搬入新居后,唐季珊常常要忙于工作,无暇顾及她,甚至还会把工作上的脾气发在她的身上。
后来,唐季珊的真面目开始暴露,阮玲玉的心越发冷。她已经经历过一段失败的爱情,不想再经历一次,而且,她没有勇气和唐季珊决裂,只好忍耐。幸好的是,唐季珊还算有绅士风度,不会像张达民地痞无赖一般。此后,阮玲玉对爱情再也不报任何希望,转向青灯古佛。
真是靠山山倾,靠树树倒啊!每一次都所托非人,让阮玲玉陷入了绝望。
而当时的狗仔队对于这样的新闻又是极力渲染,一时间舆论如狂风暴雨般向藤萝般的阮玲玉袭来。
是的,她正如一棵藤萝,她处处要依赖男人。她自己经济就可以独立,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和才华,她不仅可以过上不错的日子,连养活她的母亲何阿凤和养女囡囡也不在话下。
可是,她就是沉浸纠缠在自己感情的小天地里,软弱屈服,一让再让,直到把自己退到无路可退。
06
1934年圣诞节刚过,一个中年妇女到阮玲玉家中,说是张达民表姐,要拿之前给张达民剩下的500元补贴。
阮玲玉确认后,将钱交给她,同时也说,从此两人再无瓜葛。但对方要挟她,说在与唐季珊同居时,张达民并不在上海,阮玲玉把张达民价值2000元的财物一并拿走。
可笑,就张达民一个赌博之人,还有什么呢,他当时不是被阮玲玉包养着嘛,不做好一个小白脸该做的事,还要做天王老子,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
阮玲玉答应给一笔钱息事宁人,唐季珊并不答应。对方放话说,法院见。阮玲玉有些担心,她太过重视别人的看法,一点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唐季珊安慰她说,如果一直依着他来,一定会没完没了。这话说的没错,阮玲玉太害怕闹事了。
1934年12月27日,唐季珊收到律师函:
指其窃取财物,侵占衣饰,共值3000元,并私刻张氏名义之图章。
阮玲玉还是不想打官司,但是呢,唐季珊不顾她的意愿,请了律师,并控告张达民“虚构事实,妨碍名誉”。
自此,阮玲玉被卷入了一场她并不像卷入,却无法独善其身的官司,加快了她走向死神的脚步。
1935年1月10日,上海第一特区地方法院开庭审理唐季珊诉张达民的案子。此番庭审,引起了许多市民的兴趣。毕竟是明星的隐私嘛,好奇心人人都有,而且某些好事的报纸还登出头条,大意是说阮玲玉如何先后与两个男人同居之类的话,甚至某些小报为了夺取眼球,提高销量,捏造事实。阮玲玉本就在意别人的看法,这下子,终日闷闷不乐。结果虽然是唐季珊始料未及的,为了面子,还是安慰阮玲玉,希望她开心一些。
1935年2月27日,上海第二特区地方法院刑事触及庭起诉阮玲玉侵占和伪造文书罪的案子。此时,因为大肆渲染,这件案子人尽皆知,旁听人甚多,阮玲玉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张达民之所以敢这么做,无非就是因为那些记者在背后撑腰。他们知道,只要这件事,人尽皆知,他们就有办法“教训”阮玲玉,也真是够了。那段时间,什么“诱奸”、“通奸”、“私生活”字样总是出现在报纸上,还经常占据头版头条,每一条都与阮玲玉有关。
真的只有鬼知道,那段时间,阮玲玉经历了什么。
2月27日那天,阮玲玉称病没有出庭,而是律师全权负责。本来只是单纯的一件事情,阮玲玉想息事宁人,就让她息事宁人,偏偏唐季珊不肯,然而却又没有能力控制之后的变局,阮玲玉身处漩涡的中心,她不知道谁也可以依靠,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
07
整件事情已经演变成一个明星和两个男人之间的丑闻。对于这类事情,百姓当然乐意看到喽,生活这么无聊枯燥,正好有件事情可以八卦下,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最过分的是报纸。他们演绎了各种版本,就好像他们自己亲历或者看到似得,栩栩如生,为的不过是不肯放弃这个机会罢了。
1935年3月8日,《国风》基本拍摄完毕。其实在前一天就以拍摄好了,只是导演对某些外景戏不满意,打算在10日那天补拍。但是她明白,那天,世间不会再有阮玲玉,她什么也没说,就静静答应了。
当天晚上,阮玲玉参加联华公司的聚会。结束时,她与在场每一个人一一告别,大家以为她喝醉了,并没有当作一回事,只有她明白,这是永别。
回到家中,已是半夜,唐季珊早已入睡,母亲还在灯下等她,并为她下了一碗面。期间母亲还问她,对明天的讼诉有把握吗?(两件案子并为一件,要求阮玲玉与唐季珊在3月9日出庭)她不想母亲担心,满不在乎地说,有把握的。
后来,她端着这碗面,走进卧室,从抽屉里取出三瓶安眠药,放入面中,搅拌着吃完。
吃碗面后,阮玲玉写下“人言可畏”和给唐季珊的遗书,跌跌撞撞走到唐季珊床前,她知道,安眠药已经发挥作用了,一定要赶紧把话说完。
她顺手推了一把唐季珊,他惊醒了。她问他,是否真的爱她。他有些迷糊,随口说,当然真的爱她。她问,能否能她最后的安慰时,唐季珊这才感觉到不对劲,而阮玲玉却再也支撑不住,倒下去,再也没有醒来。
叫救护车、洗胃、抢救,所有的一切,该做的都做了,还是来不及。阮玲玉根本就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一个想死的人,留得住吗?
当天下午6时38分,阮玲玉停止呼吸。
还有一个多月就是她25岁的生日。
她等不及,也不想等。
匆匆而来,留下“人言可畏”,以及,数不尽的遗憾。
365天无戒日更训练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