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家门口,黄华焦躁地踱来踱去。敲门不应,电话无人接听。
黄华加重力度,在防盗门上狠敲了几下。防盗门上尘灰满面。黄华也顾不得了,直接把脸贴上去,屏气细听。门内隐约传出手机铃声。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声响。
楼上有开启防盗门的声音。黄华探头看去。一张年轻女人的脸在楼梯口闪了一下,又缩了回去。
一定是刚才敲门的声音太大,打搅到人家了。黄华心生愧意。
她再次拨打父亲的手机。仍然无人接听。难道父亲出去遛弯儿,忘带手机了?
黄华生气,又无奈。她郁郁地下楼,转到楼后。仰头看五楼窗口。窗扇向外开着,白色的窗帘在窗口飘动。父亲应该是在家的,他出门的时候,习惯关窗。
黄华犹豫了一下。试探着向五楼窗口喊了一声:“爸——”窗口没有动静。
黄华提高了声音,再喊:“黄建军!黄建军!”父亲的窗口没动静。其他窗口倒是有人探出头来,向下张望。黄华不好意思再喊,又转到楼前,再上五楼。
敲门不应。手机无人接听。
要不要给远在美国的哥哥黄石打电话?黄华心里拿不定主意。如果父亲只是出去遛弯儿了,岂不是白白惊扰了哥哥一家?何况,哥哥离得那么远,即便真有什么事,他又能怎么样呢?
又耐心等了三十分钟。黄华一再宽慰自己说,也许父亲真的只是出去遛弯儿,忘带手机了。
楼梯上出现了响动。黄华惊喜地向下探头观看。
却是父亲对门的阿姨。父亲跟黄华说过这个阿姨的,可她怎么也想不起她姓什么。
对门阿姨右手提着一个装满菜的塑料袋,左手抓着栏杆,站在四楼拐角处,气喘吁吁。
黄华嘴里喊着“阿姨”,三脚两脚赶下楼,去接阿姨手里的塑料袋,说:“阿姨,我帮你拿上去吧。”
对门阿姨抬头看见黄华,愣了一瞬,像是不认识她,右手紧抓塑料袋。
“我是黄华,黄建军的女儿……住你家对门……”黄华见阿姨一副疑心重重的样子,心中好笑。
“我们见过面的……”黄华再次向阿姨证明自己的身份。
“哦,哦……”对门阿姨似乎是记了起来。紧抓塑料袋的手也放松了。
黄华接过塑料袋,扶阿姨上楼。
“你知道我爸去哪了吗?”黄华问。
“你爸……好几天都没见到他了……”阿姨站在自家门口,想了想,又说,“好像是三天前吧?对,就是三天前,我记得那天有人结婚,你爸还站在楼下看热闹呢……那天之后,好像就没有见过他了……他不在家?”
“不知道啊。我敲门,没人应。打电话他也不接……”黄华忍不住抱怨。
“肯定是出去打牌了!别担心啊,我这有几个牌友的手机号码,一打就知道了。”阿姨热情地拉黄华进自己家。她让黄华坐到沙发上,自己拿了手机,走到电视机那儿。
黄华哪能坐得住?她起身跟过去看时,见电视机旁边的墙上,贴着一张信纸,上边工工整整抄写着一长串电话号码。
“唉,人老了,啥也学不会!儿子给我存到手机里的号码,我老是找不着。他就把重要的号码都写下来,贴到了墙上。不过你爸还行啊,他能在手机里查找到号码……”阿姨见黄华跟了过来,便絮絮叨叨地解释。
随着电话一个个打过去,黄华的心越揪越紧。眼泪就涌出了眼眶。
“别着急啊,闺女。我再问问其他人,一定不会有事的,啊!”阿姨安慰着黄华。
阿姨把她能找到的号码都打过了。没有人知道黄建军去了哪里。
一直等到天都要黑透了,父亲还没有回来。黄华心内焦躁,不肯再等,终于还是拨打了 “110”。
黄华永远忘不了打开门时见到的一幕:父亲侧躺在沙发前的地板上,左手握着手机,右手向前伸着,像是要去够左手里的手机。
父亲已经死了三天了。死因不明。医生猜测,可能是突发心脏病。当然,也有可能是其他疾病。
黄石从美国赶回来,和妹妹黄华一起给父亲料理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