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苏格拉底说到对儿童要讲什么样的故事内容(神的本相是善,恶的根源不能在神这儿找,描写诸神之间勾心斗角的内容都要删掉,那些内容使凡人心安理得地模仿,并以众神也曾如此为借口,世俗阴谋暗斗也使年轻人变得懦弱),本卷苏将继续这个话题。
1、故事的真与假?
苏:我们还必须把真实看得高于一切。如果我们刚才所说不错:虚假对于神明毫无用处,但对于凡人作为一种药物,还是有用的。
国家的统治者,为了国家的利益,有理由用它来应付敌人,甚至应付公民。其余的人一概不准和它发生任何关系。如果一般人对统治者说谎,我们以为这就像一个病人对医生说谎,一个运动员不把身体的真实情况告诉教练,就像一个水手欺骗舵手关于船只以及本人或其他水手的情况一样是有罪的,甚至罪过更大。
Again, truth should be highly valued; if, as we were saying, a lie is useless to the gods, and useful only as a medicine to men.
Then if any one at all is to have the privilege of lying, the rulers of the State should be the persons; and they, in their dealings either with ememies or with their citizens, may be allowed to lie for the public good. But nobody else should meddle with anything of the kind; and although the rulers have this privilege, for a private man to lie to them in return is to be deemed a more heinous fault than for the patient or the pupil of a gymnasium not to speak the truth about his owm bodily illnesses to the physician or to the trainer, or for a sailor not to tell the captain what is happening about the ship and the rest of the crew, and how things are going with himself or his fellow sailors.
2、作家编写故事时应当多叙述还是多模仿?
苏:从前面所说的推论过来,每个人只干一种行业才能干好。同理,一个模仿者无论如何也不能同时搞好两种模仿,譬如喜剧演员和悲剧演员。
人性好像铸成的许多很小的钱币,它们不可能成功地模仿许多东西,也不可能做许多事情本身。所谓各种模仿只不过是事物本身的摹本而已。
Human nature appears to have been coined into yet smaller pieces, and to be as incapable of imitating many things well, as of performing well the actions of which the imitations are copies.
护卫者要模仿的话,应当从小起模仿与他们专业有正当关系的人物——模仿那些勇敢、节制、虔诚、自由的一类人物。至于其他丑恶的事情,当然不应该模仿,否则模仿丑恶,弄假成真,变为真的丑恶了。你有没有注意到从小到老一生连续模仿,最后成为习惯,习惯成为第二天性,在一举一动,言谈思想方法上都受到影响吗?
if they imitate at all, they should imitate from youth upward only those characters which are suitable to their profession-the courageous, temperate, holy, free, and the like; but they should not depict or be skilful at imitating any kind of illiberality or baseness, lest from imitation they should come to be what they imitate. Did you never observe how imitations, beginning in early youth and continuing far into life, at length grow into habits and become a second nature, affecting body, voice and mind?
任何我们所关心培育的人,所期望成为好人的人,我们不应当允许他们去模仿女人——一个男子反去模仿女人,不管老少——与丈夫争吵,不敬鬼神,得意忘形;一旦遭遇不幸,便悲伤憔悴,终日哭泣;更不必提模仿那在病中、在恋爱中或在分娩中的女人了。
两类作家,两种文体
1、温文正派的作家
碰到另一个好人的正派言语行动会喜欢扮演这个角色,碰到不幸患病或性情暴躁,或酩酊大醉,或遭遇灾难,他就不愿去模仿他,模仿了也是勉强,他对模仿这种人没有经验。他的体裁既是叙述,又是模仿,但是叙述远远多于模仿。这类体裁配合声调节奏单一的音乐。
2、无所顾忌的作家
他的品质愈坏就愈无顾忌,他什么东西都模仿,他觉得什么东西都值得模仿。他的整个体裁完全是声音姿态的模仿,至于叙述就很少。这类体裁需要各种声调和各种节奏。
前面我们说每个人只能做一件事情,如果真有人可以模仿各种事物,我们就把他赶出去,我们的法律不准许这样,这里没有他的地位。
3、曲调与节奏?
苏:但愿有一种曲调可以适当地模仿勇敢的人,模仿他们沉着应战,奋不顾身,经风雨,冒万难,履险如夷,视死如归。我还愿再有一种曲调,模仿在平时工作的人,模仿他们出乎自愿,不受强迫或者正在尽力劝说、祈求别人(神——祈祷,人——劝说),或者正在听取别人的祈求、劝告或批评,只要是好话,就从善如流,毫无骄傲,谦虚谨慎,顺受其正,就让我们有这两种曲调吧,一刚一柔。
我们不应该追求复杂与多种多样的韵律,我们应该考虑什么是有秩序的勇敢的生活节奏,进而使音部和曲调适合这种生活的文辞。
4、好故事的作用?
苏:我们要监督、强迫诗人在诗篇里培植良好品格的形象。哪个艺人不肯服从,就不让他在我们中间存在下去否则我们的护卫者从小就接触罪恶的形象,耳濡目染,有如牛羊卧毒草中嘴嚼反刍,近墨者黑,不知不觉间心灵上便铸成大错了。因此我们必须寻找一些艺人巨匠,用其大才美德,开辟一条道路,使我们的年轻人由此而进,如入健康之乡;眼睛所看到的,耳朵所听到的,艺术作品,随处都是;使他们如坐春风入沾化雨,潜移默化,不知不觉受到熏陶,从童年时,就和优美、理智融合为一。
We would not have our guardians grow up amid images of moral deformity, as in some noxious pasture, and there browse and feed upon many a baneful herb and flower day by day, little by little, until they silently gather a festering mass of corruption in their own soul. Let our artists rather be those who are gifted to discern the true nature of the beautiful and graceful; then will our youth dwell in a land of health, amid fair sight and sounds, and receive the good in everything; and beauty, the effluence of fair works, shall flow into the eye and ear, like a health-giving breeze from a purer region, and insensibly draw the soul from earliest years into likeness and sympathy with the beauty of reason.
所谓儿童阶段文艺教育最关紧要。一个儿童从小受了好的教育,节奏和和谐浸入了他的心灵深处,在那里牢牢地生了根,他就会变得温文有礼;如果受了坏的教育,结果就会相反。再者,一个受过适当教育的儿童,对于人工作品或自然物的缺点也最敏感,因而对丑恶的东西会非常反感,对优美的东西会非常赞赏,感受其鼓舞,并从中吸取营养,使自己的心灵成长得既美且善。对任何丑恶的东西,他能如嫌恶臭不自觉地加以谴责,虽然他还年幼,还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等到长大成人,理智来临,他会似曾相识,向前欢迎,因为他所受的教养,使他同气相求,这是很自然的嘛。
And therefore, I said, musical training is a more potent instrument than any other, because rhythm and harmony find their way into the inward places of the soul, on which they mightily fasten, imparting grace, and making the soul of him who is rightly educated graceful, or of him who is ill-educated ungraceful; and also because he who has received this true education of the inner being will most shrewdly perceive omissions or faults in art and nature, and with a true taste, while he praises and rejoices over and receives into his soul the good, and becomes noble and good, he will justly blame and hate the bad,now in the days of his youth, even before he is able to know the reason why; and when reason comes he will recognise and salute the friend with whom his education has made him long familiar.
如果有一个人,在心灵里有内在的精神状态的美,在有形的体态举止上也有同一种的与之相应的调和的美,——这样的一个兼美者,在一个能够沉思的鉴赏家眼中岂不是一个最美的景观?
And when a beautiful soul harmonizes with a beautiful form, and the two are cast in one mould, that will be the fairest of sights to him who has an eye to see it?
5、好故事的编写(儿童的教育)需要有所限制,那么再来讨论放纵与节制难道能够并行不悖吗?
苏:正确的爱难道不是对于美的有秩序的事物的一种有节制的和谐的爱吗?正确的爱与纵情任性泾渭分明。真正的爱者与被爱者绝不与淫荡之徒同其臭味。
Whereas true love is a love of beauty and order-temperate and harmonious? The mad or intemperate pleasure must never be allowed to come near the lover and his beloved; neither of them can have any part in it if their love is of the right sort?
在我们建立的城邦里,我们似乎可以规定这样一条法律:一个爱者可以亲吻、昵近、抚摸被爱者,像父亲对儿子一样;如要求被爱者做什么也一定是出于正义。在与被爱者的其他形式的接触中,他也永远不许有任何越此轨道的举动,否则要谴责他低级趣味,没有真正的音乐文艺教养。
音乐教育的最后目的在于达到对美的爱。
what should be the end of music if not the love of beauty?
6、体育锻炼
苏:凭一个好的身体,不一定就能造就好的心灵好的品格。相反,有了好的心灵和品格就能使天赋的体质达到最好。
护卫者必须戒除酗酒、规律作息、不吃甜食。
所有混杂的饮食很像多音调多节奏的诗歌作品。复杂的音乐产生放纵;复杂的食品产生疾病。至于朴质的音乐文艺教育则能产生心灵方面的节制,朴质的体育锻炼产生身体的健康。
All such feeding and living may be rightly compared by us to melody and song composed in the panharmonic style, and in all the rhythms.
There complexity engendered license, and here disease; whereas simplicity in music was the parent of temperance in the soul; and simplicity in gymnastic of health in the body
在不畏艰辛苦练身体的过程中,他的目的主要在锻炼他心灵的激情部分,不是仅仅为了增加体力。
The very exercises and tolls which he undergoes are intended to stimulate the spirited element of his nature, and not to increase his strength.
专搞体育锻炼的人往往变得过度粗暴,专搞音乐文艺的人又不免变得过度软弱。天性中的激情部分会产生野蛮,如果加以适当训练就可能成为勇敢,温文过度发展就会变得过分软弱,如培养适当就能变得温文而秩序井然。
音乐和体育(我要说这是某一位神赐给人类的)——服务于人的两个部分——爱智部分和激情部分。这不是为了心灵和身体(虽然顺便也为了心灵和身体),而是为了使爱智和激情这两部分张弛得宜配合适当,达到和谐。
And as there are two principles of human nature, one the spirited and the other the philosophical, some God, as I should say, has given mankind two arts answering to them (and only indirectly to the soul and body), in order that these two principles (like the strings of an instrument) may be relaxed or drawn tighter until they are duly harmonized.
7、医疗之术与司法之术应当如何应用?
苏:医生以心灵医治身体,若病者心灵变坏,则不需医治;法官则以心治心
把所说的医疗之术和司法之术制定为法律,这两种法律都对那些天赋健全的公民的身体和心灵抱有好意;而对那些身体不健全的,城邦就让其死去;那些心灵天赋邪恶且又不可救药的人,城邦就毫不姑息处之以死。
格:最好的医生不是应当是医治过最大多数病人的(包括天赋健全的与不健全的)?同样,最好的法官是否应该是同各色各样品格的人都打过交道的?
苏:无疑我们要好的医生和好的法官。但是你知道我所谓“好的”是什么意思吗?
一个人不仅把自己的大部分时光花在法庭上打官司,忽而做原告,忽而做被告;而且还由于不知怎样生活更有意义,一天到晚耍弄滑头,颠倒是非,使用各种推论、借口、诡计、阴谋,无理也要说出理来;而所有这一切努力又都不过是为了无聊的争执。因为,他不知道抛开那些漫不经心的陪审员安排自己的生活要美好高尚得多。
除了受伤或偶得某种季节病而外,一个人到处求医,岂不更是可耻?由于游手好闲和我们讲过的那种好吃贪睡的生活方式,身子像一块沼泽地一样充满风湿水汽,逼使阿斯克勒比斯的子孙们不得不创造出腹胀、痢疾之类的病名来,岂不更是可耻?
在有秩序的城邦里,每一个人都有他应尽的职务。人们没有工夫来生病,不可能一生没完没了地治病。我们在工人中间看到这种情况会觉得荒唐不经的,可是在有钱的人和所谓有福的人中间看到这种情况就视若无睹了。
在体育锻炼之外再过分担心身体。自朝至暮老是疑心着头痛目眩、神经紧张,而且把这些都委过于哲学研究,说它是总的起因。这样便使人老觉得身上有这种那种的不舒服,老是烦恼。这对于学习、沉思这类的道德实践和锻炼简直是一种绊脚石。
对于那些先天病弱又无节制的人,医生当认为这种人活了于己于人都无用处,他们的医道不是为这班人服务的。这种人虽富过弥达斯,他们也不给他治疗。
8、如何筛选最高贵的法官?
苏:要做法官的人的心灵从年轻起就应该对坏人坏事毫不沾边,好人在年轻时便显得比较天真,容易受骗,所以一个好的法官一定不是年轻人,而是年纪大的人。他们是多年后年龄大了学习了才知道不正义是怎么回事的。他们懂得不正义,并不是把它作为自己心灵里的东西来认识的,而是经过长久的观察,学会把它当作别人心灵里的别人的东西来认识的,是仅仅通过知识,而不是通过本人的体验认识清楚不正义是多么大的一个邪恶。
因为邪恶决不能理解德性和邪恶本身,但天赋的德性通过教育最后终能理解邪恶和德性本身。
论述完对年轻人如何进行教育培养,以及好的医生和法官应当如何应用其技能等问题,接下来苏格拉底开始论述:如何从城邦护卫者中选择合适的城邦统治者?
苏:一个人总最关心他所爱的东西;又,一个人总是最爱那些他认为和自己有一致利益,和自己得失祸福与共的东西的。
9、接受良好教育的护卫者们,何时会放弃他们护卫国家的信念?
苏:一个意见之离开心灵,或为自愿的,或为不自愿的。一个错误意见离开学好了的人是自愿的离开,一切正确意见的离开是不自愿的离开。不自愿的放弃总是发生在人们被巧取豪夺——或被欺骗诱惑或被强力压迫的情况下。
所谓“被欺骗诱惑”,我的意思是指人们经过辩论,被人说服了,或者经过一段时间忘掉了,于不知不觉间放弃了原来的意见。所谓“被强力压迫”,我的意思是指有些困苦或忧患逼得人们改变了原有的意见。
10、怎么考察护卫者是否有统治者潜能?
苏:我们必须寻找坚持原则孜孜不倦为他们所认为的国家利益服务的那些护卫者。我们必须从他们幼年时起,就考察他们。
一、要他们做工作,在工作中考察他们。其中有的人可能会忘掉那个原则,受了欺骗。我们必须选择那些不忘原则的,不易受骗的人做护卫者,而舍弃其余的人。
二、再者,劳筋骨、苦心志,见贤思齐。
三、反欺骗诱惑的考察。把他们带到各种环境中考察,看他们是否经受得起。
11、对护卫者们讲什么故事?
苏:我们给他们教育和培养,其实他们一切如在梦中。实际上他们是在地球深处被孕育被陶铸成的,他们的武器和装备也是在那里制造的;地球是他们的母亲,把他们抚养大了,送他们到世界上来。他们一定要把他们出生的土地看作母亲看作保姆,念念不忘,卫国保乡,御侮抗敌,团结一致,有如亲生兄弟一家人似的。
他们虽然一土所生,彼此都是兄弟,但是老天铸造他们的时候,在有些人的身上加入了黄金,这些人因而是最可宝贵的,是统治者。在辅助者(军人)的身上加入了白银。在农民以及其它技工身上加入了铁和铜。
神谕曾经说过“铜铁当道,国破家亡“。
12、护卫者们的生活方式?
第一,除了绝对的必需品以外,他们任何人不得有任何私产。第二,任何人不应该有不是大家所公有的房屋或仓库。至于他们的食粮则由其他公民供应,作为能够打仗既智且勇的护卫者职务的报酬,按照需要,每年定量分给,既不让多余,亦不使短缺。他们必须同住同吃,像士兵在战场上一样。
他们不应该让它同世俗的金银混杂在一起而受到玷污;因为世俗的金银是罪恶之源,心灵深处的金银是纯洁无瑕的至宝。贪财的护卫者只会发展成暴君,他们算计人民,人民恨他们,结果他们就会和国家一起走上灭亡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