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常用“3岁一沟,5岁一条河,8岁一条江,10隔海相望。”来形容年龄差距产生沟通障碍--相差十岁就已经没有共同语言了。
然而,尽管他们俩思维不同,但生长在同一地方的人语言是相同的,九岁和九十岁的人说的都是同一种方言。
不过,现在不能这样说了。在阳江,老年人还真不一定能听得懂年轻人的阳江话。
一位老人告诉我,她19岁的孙子跟她说:“女朋友是密书”。她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密书”是什么工作。
光从发音来说,普通话“秘书”和“密书”是同音的,但阳江话则两者想去甚远,阳江话的“秘”和阳江话的“臂”是同音,而秘密的“密”则和阳江话的“麦”同音,这就难怪老奶奶听不懂了。
司机说:“我领导现在还用车载倒航。”我差点笑出声了:为什么“领导”你不念成“领倒”?
诚然,我们不否认有些字是多音字,但“导”字在阳江话里没有多音,只有一个发音,这个发音跟道路的“道”字相同。
之所以会把“导航”说成“倒航”,把“秘书”说成“密书”,是受普通话的影响,让普通话给同化了。
阳江话本来是这样的?这个问题没有权威的答案,因为以前没有录音设备,也许在天上的老祖宗也听不懂我们现在说的阳江话。但改革开放前,张村去李村都要“路条”(证明),人们与外界的交流甚少,广播电视更少,所以,阳江话得以像解放前乃至明清时期那样没有受到外来语言的影响,阳江人稳稳当当地说着一口地道的阳江话。
改革开放后,大量的人员走出阳江经商、交往,但这些人只是普通话、白话说得不好而已,根本不会改变阳江话的发音。能改变阳江话发音的主力军是到外地读书的学生,他们普通话没学好,却把母语阳江话给弄丢了,学了一口不伦不类的阳江话回来,并且迅速地传播开去,形成了被普通话、白话同化后的“新阳江话”。例如:
被普通话同化了的有:
1.秘书。上面说了。
2.导航。上面说了。
3.创口。普通话是个多音字,“创业”念“闯”音,“创伤”念“窗”音,如“创口”(伤口)念“窗口”。前些天我去某医院问手术后拆线在哪里?护士回答:“去清仓室”。我以为自己耳朵有问题,就问了另一个护士,得到的回答仍然是“去清仓室”。我想估计护士说得不清楚吧,便又问了一个医生,得到的回答还是“去清仓室”。这下我知道自己耳朵没听错,只是心里想:医院正在基建,也许是房子不够用,临时借用财务的清仓查库办公室吧。于是顺着路走过去,一看那牌子差点笑出来了:
原来是“清创手术室”!
在阳江话里,“创”没有多音,只发一个音“闯”(指用阳江话念,下同)。
4.涛。阳江话念“桃”音,但现在一半以上阳江人念”滔”音.这是因为普通话念tāo的缘故。
5.宏。普通话与“红”同音,阳江话则与“坟”同音,现在不少阳江人将“宏伟”念成“红伟”。
6.炯。普通话与“肿”谐音,阳江话念“倾影”(切)。估计现在九成阳江念成了“肿”。
7.溢。普通话念“益”音,阳江话则念“越”音,现在很多阳江人念“益”音,估计受普通话同化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恐怕是念错字,阳江人俗称“读穿字胆”,以为“有边读边,有旁读旁”。
还有很多,一下子罗列不了。而受白话同化的更多:
8.感。阳江话发音同“减”,白话发音同“敢”。常常从80、90后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我好敢动”。
9.免。阳江话发音与普通话的“免”字发音很接近,按道理不需要再产生同化现象,但广州话发音同“缅”。只要你走进手机铺这类服务行业大厅,就会听到这样的话“这个套餐可以缅月租”。而酒店的部长则有少部分会帮你“缅”茶位,大部分部长还是帮你“免”茶位的。这原因主要是顾客中买单的多数是80年之前的人,他们读“免”的多于读“缅”的,部长们自然也会注意到这种发音。
10.克。阳江话发音同咳嗽的“咳”,广州话发音“黑”。这个发音被同化的程度颇高,在50岁以上的阳江人努力“克服”语言沟通障碍的时候,不少50岁以下的阳江人正在被广州话所“黑”服。
11.侠。阳江话发音与协会的“协”相同,广州话发音同合计的“合”相同,这个字已经基本被同化,不光是80后、90后,甚至70后、60后都有人当“大合”。估计三十年后将不再存在“协”音的读法。
12.泣。这个字的阳江话读音一时还找不到同音字,水满了溢出来,阳江人不说“溢”而是说“泣”出来,就是这个读音。白话念“邑”音。现在很多人都在“哭邑”。
13.彗。阳江话读“锐”,广州话读“惠”。这个发音被同化程度颇高,除上了年纪的人还会把哈雷彗星说成“锐星”之外,大部分人已经说成“卫星”了。
14.钦。阳江话和“乡”字发音有点接近(但不是发“乡”音),广州话读“音”,阳江人的年轻人有时候很搞笑,他们“很音佩郭少波除掉了老味钦”。这和上面所说的“领导用倒航”一样,同一句话也能乱成一锅粥。
15.赛。篮球“比赛”,这是阳江话;篮球“比菜”,这是广州话。说“比菜”的阳江人越来越多了。
16.汶。普通话念“问”音,阳江话念men(第二声),是瓦煲裂了渗出的意思。现在阳江人都念“文”。又是“读穿字胆”?
除了上面粗略举的一些被普通话和白话同化例子之外,还有一些不知被什么语言同化的。
17.贷。阳江话发音同剃头的“剃”,广州话发音“太”;普通话发音“代”。曾听到阳江一个女主播用白话讲关于房贷政策,整篇文章“贷”是高频字,经常出现,于是,总听到女主播用广州话说“代款”。目前好像没有听到广州人说“代款”,不过,现在已经有阳江人向银行“代”款了。
可以说,阳江话被同化是早晚的事,说不定几十年之后就是另一种阳江话了。
现在看看你的阳江话正不正?请你用阳江话念出这段文字:领导,我很钦佩你的才能,你侠骨柔情,几句话就医治了我心灵的创伤,避免了我的颓废。作为你的秘书,我感动得哭泣,我一定克服困难,争取在比赛中胜出。
是不是念成这样:“领倒,我很音佩你的才能,你的合骨柔情,几句话就医治了我心灵的窗伤,避缅了我的颓废。作为你的密书,我敢动得哭邑,我一定黑服困难,争取在比菜中胜出。”
你中了几个?当然,“领导”现在还不会念错,但若干年之后可能会念成“领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