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馒头,老面馒头咯,买馒头,老面馒头咯……”马路上传来用扩音器提前录好的吆喝声,声音含糊,只记得小时候听见的是忽高忽低的一小长段连绵的唢呐声。偶然在玩伴们逗玩那吆喝声时,暗自匹配脑海里再也熟悉不过的浮动的那串唢呐声,猛然一拍而定,知道了那吆喝的内容,心中不免产生傲人的快感。
那“唢呐声”又来了,我紧攥着皱巴巴的一块钱,匆匆地飞跑下去,等在那马路旁,我知道过不久那辆摩托车就会开过来。
“买馒头,老面馒头咯……”模糊又突显的吆喝声在马路的前边一张一缩,但不见发声处在哪儿。过会儿,声音慢慢清晰洪亮了,一辆红色摩托车后面托着棕色的篓子,上面盖着米白色的棉被向我的方向开过来。我挥舞着手,它就停在我的面前了。
“一个老面馒头。”我把钱递给他,才发现手出了许多汗,钱变得湿润柔软了,便觉得不好意思,涨红了脸。面前这个皮肤黝黑发亮,带着大了一点的安全帽的叔叔板着脸跳下车,不屑地看了我一眼,双手扶着车把,顺脚钩下撑脚,走到后面的篓子,掀开棉被,里面是已经打包好的一袋袋的橙黄色的圆饼,还有几袋中间是是褐色圆点的白色小馒头。
我想吃那个小馒头,因为小馒头看起来多一些,可那个泥土脸已经把橙色的圆饼拿了出来。我着急大声说我要那个小馒头,不知道他是不是没有听见,仍然把那个橙色的馒头递到我跟前,要我拿着我,我没有接,而是又重复说了句我想要那个小馒头,他还是没有反应,抖一抖那个轻柔的透明塑料袋,粗鲁地“呐呐呐”叫我拿着。我又着急又羞赧,耳根发热,混乱给了他钱,接过饼就跑回家了。
看着这个饼,心里不大痛快,想着要是小馒头就好了,这个比它少太多了。边走进屋,边笨拙地打开上面的结,极不自然地咬了一口,干燥但松软,嘴唇留有一层细碎的粉末,用手指划了划表面,才发现这粉是从这来的。这粉不经意是看不出来的,需对着光,斜着脑袋才能隐约看见附着在饼上米白色的末末儿。往下再咬一口,味儿变甜了,饼的中间露出深褐色的豆沙来。
我像是初次得到我不甚见过的食物般,小心忸怩地吃完了整个饼,还想再来一块,可车子早就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再上这里来,而且身上的零花钱也没有了。
那天下午,天气还有点闷热,男孩子都去河里游泳去了,大一点的女孩子因为家里人不许所以都待在家里和母亲腌四季豆或者看电视或者一觉睡到天黑分不清时辰。那个熟悉的吆喝声从马路右端端传了过来,我显得很兴奋,但想着零花钱早就没了,便沉下身子,玩弄着手里撒了盐的四季豆,随口和母亲说了一句:“那个卖馒头的又来了。”
母亲似乎怜悯我,又似乎对这个馒头也有尝试的兴趣,向我伸长了点脖子,亲切地说:“想不想吃呀?”吆喝声走到上头马路去了,我不敢回答,把一小撮四季豆塞进矿泉水瓶子里。“想吃就买一个。”母亲又说道。我抬起了头看着母亲,眨巴眨巴眼睛,证实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吆喝声在马路的左端隐隐约约响着,母亲从她的衣服口袋里摸出两块钱来,说:“这里刚好有两块钱,你去买来尝一尝。”我接过了钱,咧着嘴笑了起来,便飞跑到楼下去,心想着加快一点速度应该还可以赶上。
吆喝声渐渐变大,又渐渐变小,变远了。当我跑到马路旁时,只看见那辆摩托车在马路的右端形成一个黄豆大小了。
目送了摩托车一会儿,我左撇右拐地踱回家,不情愿地把钱交给了母亲。
“怎么了?没买到?”母亲接过了钱,放在了衣服的口袋里。
“恩。车子走的太快了,追不上了。”我失望地坐了下来,在心中怪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车子为什么又不开慢一点。母亲看出了我的心思,说道:“这卖馒头的经常在这一天路卖,下次他来的时候再买就是啦。”可自从那次后就再也没有听到那吆喝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