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苏衍君,清河人士。”他凭着没受伤的那只手撑着半坐在床上,对着一旁粉色粗布裙装的女子感谢。
“不必客气,你别乱动,当心扯到伤口。”杨禾忙把手里的药碗放在一边,扶着他靠在枕头上,又端了药喂他。
“劳烦姑娘了。”
苏衍君右手骨头断了,动弹不得,喝药吃饭都需要人照顾,面对一个陌生女子,他多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没事。”
杨禾喂他喝完了一整碗的药,就出了屋子。
苏衍君打量周围,屋里是坑坑洼洼的泥土地面,摆了一张看上去有些年头的桌子,旁边是四条板凳,桌上还有壶水。
着实朴素得可怜。苏衍君这般想着,却没有任何嫌弃的神色。
他外出做生意,不幸遇到山贼从山上跌落下来,恰好被这女子所救,才得以保全了一条命。
杨禾洗了碗,又回了苏衍君在的房间。这会儿是早晨,苏衍君的伤口还要换药。
“你别动,我给你的手换药。”
“劳烦姑娘了。”苏衍君很是听话。
换着药,苏禾突然开口:“后山那边鲜少有人,你为何会在那里?”
苏衍君有点诧异,这女子还挺警惕。
“我外出去做生意,不幸遇上悍匪,争斗之间从山崖上跌落了下来,原本掉在一颗树上,结果树又断了,就摔在了地上。”
苏禾点头。在发现他的地方确实有些枝叶,这说法也合理。
“我叫苏禾,家中只我一人,附近也就我一户,这儿离县里很有些距离,养伤期间你别乱跑,省的迷路。”
苏衍君见苏禾这么容易接纳自己,心里松了口气。忍不住打量一眼这女子,她说家中只她一人?独自住在这里也不害怕。
这女子算是眉清目秀,容貌算不上多出色,甚至可能是在乡下的原因,皮肤比不得别的女子细腻。
她一不问他家情况,二不提索要回报,心底倒是善良。
卧床歇息两日,苏衍君恢复些精神,下地走路不成问题,但不能走得太多,手上的伤处容易疼。
第一次走出屋门,入眼即是一女子在劈柴。
一把旧斧子挥得看似有几分力气,但力度不够,劈三下才能把柴劈开。
苏衍君走到旁边,主动帮她把劈开了的散落了一地的柴禾规整到旁边。
杨禾忙放下斧子去制止他。
“诶,你怎么出来了?快放下,你手上有伤,干不得这些。”
“不妨事的。杨姑娘在家平日里都要如此辛苦?”
杨禾还是夺了他手里的东西。
“这算得什么辛苦,乡下人都会干的事。”
她执意不然他帮忙,苏衍君无奈,往旁边站了站。
他想让她过得好些。只是他钱财被夺,要想帮她也得等回去之后。
中午还是跟前两天一样的清汤面条,上面一个荷包蛋。
杨禾不会在他屋里吃饭,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来鸡蛋是自己独有的待遇。
原因不用想也能知道,心里一暖,手指动了动,却没做什么,也没吭声。
他早好一日,就能让她也少贫苦一日。
他要回家势必要走很远的路,虽是手上受伤,也容易吃不消。
“杨公子,你尺寸多少?我想着给你做一身换洗的衣服,但不知该做多大的。”
苏衍君愣了愣。做衣服?他长这么大,从来都是让绣娘去做,没哪个女子为他做过这事。
不过现在的情况也请不了绣娘,能有衣服已经上杨禾太善良了。
报了自己尺寸,又附带一句“谢谢姑娘。”
不过三日,苏衍君就拿到了一身灰色粗布衣衫。
这原本上她想着给自己裁件衣裳的布,都是也没必要跟他说了。总不能让人家一身衣服长在身上不换洗吧?
看着怀里的衣裳,针脚严密,他试穿也很合身。苏衍君有了一丝别的想法。
“嗯?”别的想法?
苏衍君被自己这念头吓了一跳。接下来一整天,他没再出过房门。
现在吃饭他左手勉强可以解决了,但有些时候还要杨禾帮忙。
认真想了一宿,第二天决定对自己的某个念头做出一点行动。
这次吃饭,杨禾再一次叫“苏公子”时,苏衍君开了口。
“杨姑娘,如今我也在此住了好些日子,叫苏公子未免生分,不如你叫我衍君,也少几分距离?”
杨禾确实没想到这点。想了想,也有几分道理。但还是拒绝:“这样称呼难免容易生出事端……”
苏衍君倒是义正言辞。
“只是杨姑娘一口一个苏公子,在下在此暂住心里有些许惶恐……”
杨禾一顿,又觉得又几分道理。
“既如此,以后我便叫你衍君。我既然救你,你便安心住下,难不成我一个女子还能把你卖了?”
苏衍君笑得有几分得意,没说话。杨禾只顾吃饭,没注意到一旁的苏衍君。
日子一天一天过,苏衍君的手好得差不多了,逐渐开始帮着杨禾做些活计,也愈发坚定自己的想法。
“杨禾。”
苏衍君放下手里的斧子,叫得很是严肃。
“嗯?”
杨禾把地上散落的柴禾整齐放到墙边,扭头看他。
“你可有心仪之人?”
杨禾呆了一下。心仪之人?
杨禾看了看苏衍君,摇头。
她一个乡下姑娘,能有什么心仪之人?
倒是他这样问,难不成要给她介绍个男子?别的她也不敢想。
苏衍君定定看着她,很是认真:“那你可愿与我为妻?”
杨禾脑子一空,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衍君,你在说什么胡话?”
杨禾下意识拿两只手在裙子上蹭了一下,就想回屋。
“我没说胡话,我心悦你,想聘你为妻,你可愿意?”
杨禾没吭声。虽然他没说过,但是她也能猜到他必是富家子弟,而她一个村姑,本就是不相配的。
见她没反应,苏衍君有些着急。
“杨禾,我是真心想娶你的,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真的心悦于你,你难道就没一点感觉吗?”
杨禾睫毛颤了颤。怎么会没感觉呢?她长这么大,除了她爹,她从没跟任何一个男子接触这么多过,何况是这种贵公子。
他长相极好,剑眉星目,英气勃发,浑身还自带一种亲和的气质,她跟他待在一起很舒服。
“你家世好,我们不相配。”
听到这话,苏衍君心里一喜。
“你放心,我不用联姻,父母也不在意家世门楣,只要你点头,以后你就是我苏衍君的妻子!”
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犹豫了一会儿,一咬牙,杨禾还是答应下来。
“这可是你说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杨禾跟着苏衍君回了苏家。这里离苏家很远,两人磕磕绊绊走了有半个月,才站到了苏家门口。
见了苏家的人,苏家父母很好说话,特别是知道她救了苏衍君之后待她很是和善,也同意了他们的婚事。
整个过程就像是事先商量好的一样,杨禾成为了苏家妇。
“如今你们二人也成了亲,你老实告诉我,可是她挟恩图报自己想入我苏家门?”
书房里,只有苏衍君和苏家父母,苏母直接问他。
苏衍君忙摇头:“是儿子自己想娶她,她刚开始也被吓了一跳。”
“那就好,那就好。”
成亲三月,苏衍君再次出门做生意。都说商人重利轻别离,他也不例外。每年光是缴税就要交上去一大笔银子,他们歇息不得。
这时,杨禾也被诊出一月身孕,这下苏家视她如掌中宝,连走个路都怕把她累坏了。
苏母更是给她又添置了一堆下人,包括给苏衍君的两个小妾。
见到两人,苏禾愣在原地。
是了,她原本只以为他们会嫌弃她的出身,却没想过他们这种富贵人家会纳妾!
苏衍君不在,她不能把她们退回去,只得安排了一个小院让二人住进去。
怀孕三个月,苏衍君回来了。
听到消息,苏禾急急忙忙往外走去,在门口迎面就撞上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
“衍君!”
话还没说出口,已经热泪盈眶。
“禾儿,我回来了。”把自家娘子搂入怀里,苏衍君也觉得心安。
杨禾从苏衍君怀里出来之后,一旁穿了水蓝色衣裙的女子慌忙行礼。
“奴婢秦月见过太太。”
杨禾有些错愕。这人梳着妇人发髻,难不成是预备的奶娘?可是现在还早不说,这看着也不像啊……
“这是……?”杨禾看向苏衍君。
“这是我在南边做生意时他们送来的女子,当时正谈得关键不收不好看,所以就带了回来。”
杨禾眨了眨眼,脸上全是几分不可置信。
“你是说,她,她是……”
看她不对劲,苏衍君忙道:“禾儿,你放心,你永远是我的妻子,这点不可能改变。”
“我们成亲还不到一年啊……”
杨禾浑浑噩噩的回了屋子,只觉得整个人都是懵的。
两个月未见,他就有了新人?
安排那女子和家里的两个小妾住到了一处,杨禾还觉得跟做梦一般。
晚上,苏衍君抱着她,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禾儿,我好想你。”
杨禾这会儿还没从那女子的事情走出来,听到这句话心里全是讽刺。
“想我?你就是这般想我的?两个月不见,你就带回了个秦月?”
苏衍君见她还在纠结这个话题,也没恼怒,只是安慰道:“禾儿,你是我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我唯一心悦的人,在我这儿不可能有人越过你去。”
半晌才响起杨禾轻颤的声音:“当初若知道你这样,我不会嫁你。”
苏衍君一愣。她竟如此善妒?
他面向杨禾,脸上是少有的严肃:“禾儿,我苏衍君心悦之人是你,但是我不可能一辈子只有你一个女子,你明白吗?但是我保证,你永远是我的妻子,其他女子的地位远不及你。”
杨禾没吭声。苏衍君也再没说什么,开始闭目睡觉。
第二日他便去了那三个小妾的院子。
“太太,很晚了,先睡觉吧。”
杨禾只觉身子发冷。他昨日还说心悦她,说没人能越过她,今日就去了别的女人那里。他就如此迫不及待!
摸了摸小腹,杨禾脸上落了滴泪。也对,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是她痴心妄想攀附富贵,才落得如此局面。
晚了啊。是很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