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心向而北，帆张以航。

我是个来自南方的姑娘。我总是这么介绍自己，人们也总是说，“咦，南方姑娘不应该是温润如玉的吗？”眼里满满的是对一口吴侬软语的江南绝色佳人的幻想。哦，那好吧，你们其实可以叫我西南蛮夷。

是的，我的家乡是重庆，正如大家对她的印象一般，赐予了我火热的性格和火辣的口味。然而我倒是总会很安静，拿本书随便找个角落就可以逃开身边人的注意，实在自在。小时候读培养孩子的书，本求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却慢慢发现成长得似乎比作为中学教师的母亲更快，以致一直想写一些关于孩子该怎么理解父母的不成熟的东西；少女心萌动时，读三毛，读饶雪漫，背着父母师长甚至同学悄悄恋爱，羞涩、甜蜜也刻骨铭心，待到初初长成之时，反倒久久单身、时时怅惘；继而投身竞赛，书架上大多是端正规矩的工具书。高考一招险棋投奔北航，幸蒙收留。

有酒满杯，我的故事慢慢地讲，诸君静静地听。

[一]沙航初识

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好像是希望和失望交织在一起，刚刚还因为美好而快要笑出来，现在又失望透顶了。

我对大学没有什么特别的期望，所以对于偏僻的地理位置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我的中学很小，所以沙航气势恢宏的教学楼震撼到了我。即使它不如学院路的新主楼那样霸气十足，但已经足以让我觉得了不起了。我还记得我站在大钟广场看着这一片连在一起的教学楼，心里的感慨——啊，这就是大学。

我的反感是从华班和普通班区别对待开始的。其实认真来说，不仅是对这种精英教育的反感，还有对不能随意选课的不悦。不知道是受哪位先生的影响，“大学”一词对我来说几乎等同于“自由”。然而现实中却还总在追求整齐划一，还总在鼓吹精英论。你不是华班的学生，所以你理所应当不能得到最好的师资；你是数学普通班的学生，所以你理所应当选不了别的系的课程。

但我对北航还是爱的，虽然她不再是我想象中那样美好的大学；虽然我第一次走进沙航的图书馆看到的只是一大片专业书，难过得想哭出来；虽然有人说这里是文化的沙漠。

[二]第一个寒假·离家返校

以下写于在重庆的最后一晚。

冬去夏归。

晚上如约跟爸妈去吃火锅，老爸认真地点了好大一桌子菜，说我去了北京之后就难得能吃上川味儿了，我去了北京之后他就难得吃得上肉了……虽是玩笑话，却让我如鲠在喉。想起之前妈妈说，我不在家的时候，每次说到晚饭吃什么，结果总是吃面。莫名的有些烦躁有些难受。不是说我的家庭条件不好，只是因为我不在家，他们懒得认真考虑吃什么；只是因为我不在家，他们懒得对自己好一点。

我不喜欢妈妈总是说我就快要二十岁了，我不想如此清晰地感觉到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这么多。是啊，日子过着过着，人就会老的。老了老了，就会死。

四年前外婆骤然离世，我第一次那么近感觉到了死亡。遗憾、悔恨、无力、不知所措。第一次，上坟的对象是存在于我生活中的人。三年前婆婆偏瘫，一度因为觉得成了负担想寻短见。而老人的大病，总能让人意识到生命的脆弱，以及亲情的脆弱。我一度觉得生活就是让人互相折磨。心好累。春节团年饭，爷爷说看见了好多好多的鸭子，才知道这几个月爷爷开始出现幻觉了。骤然间想起外婆去世前所看到的幻想，心里一紧。突然觉得连害怕都不会了，只有深深的无力感。

理智告诉我，人的寿命只有那么长。自然规律，生老病死。只是每次触及都会觉得好像心里被狠狠地戳了一下，心跳漏了一拍。

就要去学校了。

我曾竭力想从社会中独立出来，现在我明白了这是个悖论。

[三]再忆当年竞赛岁月

中学时我是一名竞赛党，信息竞赛党。竞赛于我来说就像爱人一样，所以省选失败于我来说就像失恋一样。当年我们喜欢称退出竞赛历程为退役，现在看来颇有一番老兵的沧桑感。

以下写于大一下某节c语言课之后，大概是三月底吧。

最近突然喜欢上了暗色调，恰逢北国的春还能找到好多萧瑟地方，也算衬了心情。

下午顺畅地完成了c语言的课堂作业，些许的自喜只维持到看到今天的日期之前。一晃两年，曾经以拙劣的手法掩饰了退役的难受，到现在也不算全然释怀。有平台质问，取消各种优惠之后的竞赛到底带来了什么？钻研、隐忍、权衡、自我磨炼，从一个观全貌且不能的新人，到胸有成竹的大神，累自一论一据一题一解。诚然并非人人都能夺金拿银，但这样的经历何尝不是一种升华。没有波澜的人生经历，老后还有什么故事可讲呢？作为一个功成有败绩的老竞赛党，窃以为如此。

最后，最近的OI省选，bless all。

[四]大一下·考前焦虑症

由于大一上的成绩难以让人满意，且与舍友作息时间的矛盾导致白天精神严重受影响，整个人处于一种疲惫而狂躁的状态，故写了以下短诗。写得不好，且听且评。

第一首，写于数分考试之后。数分考试前，实在不忍宿舍的睡眠环境，一个人跑去速八开房以求睡个安稳觉。考完心疼房费，遂返回宾馆房间睡到十二点半清理房间时。离开时慵懒而满足，看到蓝天无云，心情大好。而退房时前台不太友好的态度令人遗憾，所以有以下感慨。

从未见过这样的房客

松垮的衣衫，斜扣的帽子

呆到房东赶人都拖拖沓沓不肯走

疲惫而麻木，一脸纵欲过度的样子

房东阿婆撇了撇嘴，现在的人啦

可是只有她一个人啊，阿姊小声说着

刚睡醒的小猫叼走了这句话

阿婆发出了咕噜声

这是个被遗忘的少年

她在房间丢下了她的影子

我听完故事

不安地抱紧了我的小饼干

第二首，写于考期的一场大雨之后。晚上躺在床上，焦虑而燥热。复习遇到瓶颈，又想起大一上的考试意外失准，于是失眠。

突然喜欢碎碎念，也许我应该去洗衣服

考期的焦虑附送了满脸的痘痘

以及失眠

记性变得跟七八十岁的老太太一样差

也许我就应该搬个软软的藤椅去晒晒太阳

然而帝都给了我一场壮美的大雨

我把湿淋淋的自己晾起来

我的头上长了一个蘑菇

第三首，写考期某天晚上，舍友在熄灯前打游戏，却在熄灯后开始看书，时不时大声交流。难以入睡，而严重的睡眠不足让我开始头痛，躺着一动不动也觉得天旋地转。甚至舍友都睡了好久之后，我还一人独自难眠。事后写下这些句子。

想来人是用肌肤去感受亮光的吧

眼罩遮挡着我的眼睛，妥帖、舒适

眼前的黑暗里泛着明晃晃的亮点

一阵阵眩晕，孕吐一样恶心

我感觉到细小的光子拼尽全力撞击着我的皮肤

每一个细胞都仔细地将亮光吮吸干净

疲惫、敏感、满足、失意、困倦

劣质的耳机里放着催眠的清调

滴答、滴滴答答

终于灯灭，骤然清醒，汗毛竖立，有只猫弓着身子瞪着我

我瘫软在床板上动也不想动

四面八方的虫子拿起刀叉商量如何瓜分丰盛的宵夜

不言而喻，一目了然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我是个被抛弃的小孩，头疼欲裂

[五]大一结束

大一刚放暑假还不是很热，不知为何一狠心买了机票回家。一天无事，便早早地到了候机厅，坐在一个小角落，看人来人往，看飞机起起落落。

那时我还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姿势去迎接大二的来临，刚送走了大二的学长学姐回学院路，又即将有一批新的小鲜肉入住这里，而我终于变成了大家口中的学姐。大一的我究竟学到了什么，我又将在大二学到什么？感慨颇多，在飞机上写下短诗。

这是一场名为北航的冒险

可惜主角不那么勇敢

她卑微、怯懦、在深夜里发狂

而当太阳出来的时候

朝着路消失的地方，注目发呆

心向而往，独自北上

遇见好多善良而有趣的人

何其幸运

一年之期太短

来不及深拥，来不及告别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大二你好，大一再见

[六]大一暑假·能力的飞跃&身体的警告

如今回忆起来，大一的这个暑假太忙了，忙着做宣传部的种种杂事，忙着照顾老人，忙着生病。

凭着对系学生会的一点点不舍，选择留下来。而唯一一个交申请表的我却只是副部长；部长是个东北的汉子，一米八的个子，让人一看就觉得有安全感的人，却慢慢让我觉得靠不住。宣传部是个干实事的地方，暑假我做的事情已经数不过来了，系服、门牌、迎新专刊……每样东西都要五份设计稿，我感到这是对设计的亵渎，却无可奈何。第一次暑假也每天只能睡四五个小时，家里也发生了一些事情，每天焦躁而麻木。至于部长做了什么事情，想想大概是负责帅吧。

高强度的工作是会逼着人在能力上不断飞跃的。我有幸能够误打误撞进艺术家的世界，并流连惊叹；我有幸能够聆听大家之才对商业和艺术的评判，慢慢体会什么是做品牌、什么是做文化、什么是做标准。在技术上，我也从一个还显生涩的部员，成长成了一个什么都会一点的老手。

不过，不健康的作息从上学持续到暑假，终于以猛烈的方式爆发。

八月底，我左耳后有一硬块突出，逐渐长大，疼痛甚至影响到睡眠。不得已去医院检查，起初的种种检测怀疑是肿瘤；换医院，再检查还是认为是肿瘤，母亲几近崩溃。于是住院，身边尽是肿瘤病人，反而把一些事情看开了。记得住院前一晚帮部长做完迎新专刊的封面，然后就换上了蓝白条的肥大病号服待在医院里检查、输液，一直自嘲称是站完了最后一班岗。住院后由于充电不方便，彻底戒掉了手机，得以静心看书；晚饭后跟爸妈在医院里转悠，看荷花、看夏雨、看奔跑蹦跳的孩子、看慈眉善目的老人。突然就觉得日子变得好慢好慢，不去想以后，可以为这一口李子好甜而开心好久。检查结果算是虚惊一场，简单来说是一场伪装成肿瘤的并发性炎症。算是给我自己的一个警告吧，身体是自己的，有些东西真的没必要太拼。

[七]新的角度，新的征程

大二很快就发生很多事，迎来新的学弟学妹，宣传部也招来新的部员们。

从完成自己的任务，到分配部员的任务，以及团队管理、个人打气，我感到领导是一门学问，博大精深。现在想起马原课上说的三种领导力：个人魅力、历史习惯、利益。想来我一直是在靠个人魅力吧，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

部员们基本都非常给力，这让我常常十分欣慰。学生会是一个没有什么利益的地方，我何德何能，足以让我的部员们做海报从日落到天明；我何德何能，足以让我的部员们推掉自己的活动来开一个并没有什么意义的会。除了一遍遍地感谢，除了一次次自掏腰包请大家聚餐，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当我因为上面给的最后期限不合理跟主席、副主席争论的时候，有人质疑：“你至于吗？又不是你自己做，用得着跟领导这么对着干吗？”也许就是我护犊子吧。我是从一个部员一步步干过来的，我明白熬夜对身体伤害多大，所以我希望尽我之力减少这种不合理的事情。大概性格太直，以后会吃很多亏吧。

[八]某次通宵所感

不记得是因为什么事情通宵待在自习室，好像很冷。实在困极，趴在桌子上想睡会儿，天都快亮了，还冷得睡不着。于是开始胡思乱想，觉得自己做着很多事情，又好像什么都没做好。一时感慨，写了如下的长短句。

雁尽南去，残雪冷画屏，静默无语问添衣。韶华虚费，晓寒浅梦惊。

叹月浅，怨灯深，但恨言难尽。文杏梁空，多情笑我，闲坐孤自吟。

[九]又考期

没想到大二上的考期会这么狼狈，几乎什么都没学好。不过可能是对最差的结果有一个接受，反而不至于像之前那样失眠了，不过事实上最后结果也还不错。焦虑的结果是脑洞大开，又开始写诗。

暮色仓皇降临

暗红的灯默然而立

突如其来的夜啊

放肆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我看不见了

街道、行人、抽代笔记

黑暗吞噬着阳光普照下的理性

谁在怂恿我

我是谁

何必苛求，世事与沧桑

去吧

于这茫茫世间

奔跑，跳跃，一丝不挂

又黎明，山河依旧

[十]初见故人

两年前在我填志愿时给我很大帮助的一位学姐突然又出现在我的视野中，我们之前从未见过。不知为何，有一种天然的亲近，然后是心疼，想竭尽所能帮她。

在一次分享会之后与她匆匆见了一面，突然觉得她在坚持着一些东西，一些我一直想坚持、最近却因为一些原因开始摇摆不定的东西。独自打拼太不容易了，在这么远的帝都独自打拼太不容易了。所以我想帮她，想尽我所能帮她。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某天晚上一时兴起写了几句话，丝毫没有在意平仄的问题，就当是打油诗好了。

性默如隐玉，才高若天人。

万芳皆暗许，君心何依存。

踏马追闲月，凭栏论乾坤。

点墨酬壮志，淡酒敬孤城。

后两句又何尝不是写给我自己的。曾经自评，不羁浪荡人，杯酒慰风尘。虽是玩笑话，却真心追求散漫闲适。但偏又胸怀天下，似乎是个矛盾呢。

[十一]萌动

此段不作解释，仅附上前些日子写的短诗。

大脑一遍遍发出警告

这是条错的路，回头啊，快回头！

可是前面那么美

点点蓝光，晶莹通透

你说那是虚幻，是撒旦，是驶向地狱的列车

怎么可能！

你这畏首畏尾的懦夫

我听不见了

狂热，狂喜，狂奔

深拥这荆棘，血溅满地

啊！幸福

[十二]结

北航于我，博大如父；我于北航，渺小如粟。

北航每天都有许多的故事，他接纳着这一切，如看沧桑变幻，如看云卷云舒。我只是个年轻的孩童，在这里讲着我的故事，讲着我与北航的故事，承蒙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