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尔索性格孤僻淡漠,不善言谈,或者说他认为没什么能值得他多说一两个字,他有着超越年龄的淡泊品格,空有年轻人的身躯,内在实是木头人般的无情无血。
他享受一个人独处的美好,仿佛身边的人理解不了他的思想,那看似宽容和善意的提问,对他母亲逝世的哀悼,对他身体健康的关怀,在他眼中确实可笑的很,透过一张张脸庞,他看到的是一种惯性产生的例行公事般的提问。人群中嘈杂的声音让他感到自己被包围,没有容身之所,仿佛除了他之外的人都是一个圈子,是兄弟姐妹亲朋好友,只有他的灵魂独立一旁,静静看着自己的肉体直直矗立在拥挤的人潮,哪怕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也无法让自己真切融进这个团体。
母亲的离去他表现的冷漠平静,没有悲伤痛苦和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无奈,更别提精神萎靡和衣带渐宽人憔悴的丧母之痛。他看着养老院院长按照程序操办母亲的葬礼,对数年不来看望母亲表现的理直气壮,母亲的离世是注定不可更改的事情。
他早已学会不去照顾别人,也不寄托于让别人照顾自己。
守夜的晚上是漫长折磨的,他看着母亲养老院好友的苍老身躯,听着那压抑的间断的咳嗽声和艰难缓慢的呼吸声,知道沧桑和悲凉笼罩在放有母亲遗体的灵堂内。
他喝了牛奶咖啡吸了烟,夜晚在和门房的间歇谈话中缓缓过去。清晨微弱的肤色阳光洒进大厅,他跟随神甫和院长等人走了约三刻钟将母亲遗体下葬,便从养老院离去,仿若他来这里仅是出于责任完成了程序那么他也将如来时般孑然一身离去。
可是社会毕竟不是一个人的主场,母亲死去没有悲伤的眼泪去祭奠,这在世人眼中是如此严重,甚至是不可赦免的大罪,终将让你付出沉痛的代价。
回到住处他筋疲力尽,在海浴场遇到许久不见的女同事,男人的本能让他接近玛丽,一起去看了电影成了情侣。正常的事情和情感却因为不恰当的时机成为最后打倒他的利器,而此时仅是他母亲离世后的第二天。说来不可置信,他分不清母亲去世的具体时间,也不知晓母亲的年纪。
冷淡如他,也有几个算是朋友的朋友,比如塞莱斯特,再比如雷蒙和马松。说是朋友,仅是对方将他当做是朋友,而他觉得对方是不是朋友都无所谓,也便不反驳,便互相成了彼此的朋友。
雷蒙因自己女友的背叛心绪不平,将满腔悲愤诉与默尔索听。默尔索心中并未因此有太多触动,仿佛无论雷蒙怎样都与他不关,甚至在雷蒙请他代写书信将于自己女友,默尔索也觉得没什么关系而听任从之。雷蒙与女友的弟弟打了一架,默尔索作为朋友自是不可避免加入到最后的冲突。
说来那算是美好的一天,假如没有发生打架枪击的事件。他和玛丽、雷蒙一起赶往马松所在的海浴场,那时的阳光很暖,他和玛丽在水里游得很尽兴,在看到马松和他妻子间的日常生活,甚至有些想要和玛丽结婚的冲动。当一群阿拉伯人赶来将他们三人围住,打架群殴成了不可避免的事情,最终以雷蒙负伤结束。而默尔索为了怕雷蒙开枪而将枪拿来放到自己身上,事情仿佛是冥冥之中注定了似的。
他在一个人海滩上行走,强烈的阳光让他感到紧张甚至些微的醉意,额头冒出汗珠加重了晕眩,他看到雷蒙的对头正躺在面前不远处的沙滩,假若此时转头离开便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可是世上并没有假如,阳光让他感到难以忍受,便继续向前走,阿拉伯人见状拿出随身携带的刀子,钢制刀面将阳光反射到了默尔索的脸上,汗水浸湿了他的眼睛遮起一层水雾,咸咸的刺得眼睛微痛,刀子仿佛就在胸前,他在阳光照射中晃动,扣下了扳机,阿拉伯人倒下后,他呆滞了几秒,又扣动四下扳机,就像鬼使神差,他杀了人,却并没有杀人的恐惧和事后的悔恨,他开了枪便开了,过去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意义,他在乎的只是未来和明天。
毫无意外,他进了监狱,自己的惯常习惯被迫改变,他失掉了自由,这是一种惩罚。小镇的夏天没有大事发生,让报社和好奇的人们感到些许无聊,还好,默尔索的杀人事件和另一件弑父事件让人们来做饭后谈资。
默尔索出现在法庭审判上,却发现自己恍若局外人般被隔离了,法官的说辞,律师的辩论,检察官的抨击,记者的关注,让默尔索感觉到自己像多余的,仿佛案件与他无关,作为被告的他在此刻没有发言的机会。当后面他想要发言时,却感觉毫无意义,他看透了法官一贯的套路和语言,感觉幼稚可笑,再提不起为自己辩解的欲望。
可他最终被判了死刑,因他没有在母亲的葬礼上哭泣,便埋藏了一颗暴动毁灭罪恶的心。他被指控杀人,将在广场上被斩首示众。 默尔索要被迫结束自己的生命,可生命终将有停止的那刻,现在死掉或是二三十年后死掉,他深深思索后感觉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却在想到再也听不到心脏跳动的声音时感到难受。他知道,他死了便就此消失于世间,别人会把他忘记,他们本来就跟自己没有关系。
他说,“在我所度过的这荒诞的一生中,有一种模糊不清的活力,越过那些尚未来到的年月,从我遥远的未来朝我这里升起,这活力经过之处,把别人在我生活中那些跟未来的年月同样不真实的年月里向我作出的种种建议都变得一模一样。他人之死,一位母亲的爱,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他也是,他会被判处死刑。如果他被指控杀人,只因在母亲葬礼上没有哭泣而被处决,这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