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高考时,大家都在讲自己和高考的故事,我也凑个热闹。
跟我熟的人都知道我当你走的是小语种提前批录取,也就是跟保送差不多。可是我还是参加了高考,因为在我之前已经确定被保送的各位同学的高考准考证都已经被收走了,而我被北外录取这个事情尘埃落定在四月份,比他们晚了几个月,所以我还是拿到了准考证,还是去参加了那个我这些年一直在批评却还是要感谢的考试。
自从上了初一,我的生活就被高考“绑架”了,我和我的同学都要六年磨一剑,但愿在最后一战时亮剑杀敌,一往无前。我一直很努力,哪怕是在高中成绩一直在中下游时也一直很努力。有人会记得我在高三上学期的课间用英语写小说,觉得我不务正业,但其实那个时候我有意用到的单词和语法,到现在我都掌握得很牢固——我为了能去北外,全力以赴去准备考试,现在回想起来,这不是忘了高考或者逃避高考,而是像别人准备高考一样努力去准备我更有把握的同等重要的考试。讲实话我如果没考过这个考试,那么我的高考成绩应该不能让我进一个像北外这么好的大学。高考让我看到了我的弱点,更让我看到了自己的优势。我去北京考试,等了33天,成绩出来的时候,我看见录取名单上有我的名字,那一夜我激动得睡不着。
其实,我能拿到去北外考试的名额,和我中考考得足够好然后进了一个实验班有很大关系。在所有的候选人里,我的英语成绩是最好的。虽然我高中的时候学习很吃力,但是身边的同学们不少人都愿意帮我,我高三有一任同桌直到现在对我还是有问必答。时隔这么久,高中的回忆已经模糊成一片,但是夏日的晚上大家一起上晚自习写数学作业却是我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片段。我和我右边的同桌晚自习的时间只能写完一半或者三分之二,可是我们还是写完才回家,回家的路上路灯照在树上,地上一大片阴影。我们边骑自行车边说笑,好像刚才让把我们为难得要哭了的数学题并不存在似的。那种亲切,是我在高考之后就很难感受到了。
因为高考,大家不得不聚在一间教室里,从日出到日落,写不完的作业,说不完的话,还有好像永远也睡不够的觉。所以高考除了给了我高强度学习的高中生活,更给了我到现在依旧觉得很亲切的同学。我右边的同桌前不久刚刚办了婚礼,她现在也是能独当一面的职业女性,我真的为她开心。这样的温情,是有质量相处的结果。当时要好的朋友,现在依旧要好,哪怕我们并没有保持频繁地联系。我们都还很上进,不管婚否,不论在哪里。高考之后,再也没有谁能和我如准备高考一样有质量地相处那么久,不再有人和我在课间奔向另一座教学楼只为瞄一眼初恋,也不再有人和我一起写作业写到学校要关门…高考给了我很多压力,但是也给了我很多太多温情。那些年虽然没有时间去好好谈恋爱,也没有机会和初恋一起在屋檐下躲雨偷偷得勾一勾小指头,可是那些年我有善良上进而且时至今日依旧善良上进的朋友陪伴,难怪我不管怎么偏执还是不能把高考说得一无是处。
我的生活从北外开始有了很大的变化。上大学之前,我只有梦想;上了大学之后,我有的是抱负。梦想是浪漫的,抱负是现实的,前者是我回想过去展望未来时的甜品,后者是我现在带着过去为了未来奋斗时吃的苦。在北外我遇见的同龄人,大部分都是有才华有能力也有抱负的,有人天资聪颖却依旧兢兢业业,更多的人是带着平凡的天资和非凡的努力,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虽然我大学学的专业现在基本已经还给了老师,但是北外给我的,是给我足够的时间让我养成良好学习习惯,让我每当想偷懒的时候最先想起的是身边那些不偷懒的同龄人。让学生和认知层次与自己在同一个高度并且会一起进步的人在一起,才是一所大学能给予其学生最好的礼物。
从北外毕业后工作的这四年,我租的房子一直在北外附近。我喜欢去北外的操场上跑步,喜欢去北外的球类馆打羽毛球,喜欢在北外后街上寻觅好吃的,喜欢假装自己还没从北外毕业。看到情侣牵着手在校园里遛弯儿,我也会念起恋爱的美好;看到逸夫楼里面有人下了课还在学习,我也很怀念我在考试周努力学习的状态;看到主楼里我们班以前的教室里亮着灯,我忍不住想起那些年我和另一个同学也在里面背字典的情景…因为高考,我来到了这个让我一辈子都想赖着不走的校园,认识了同样上进的同学们,也见识了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到现在一提起哪个地区,如果我知道那里现在有北外的校友驻外,心里总会泛起一种骄傲。我知道驻外的日子很辛苦,很孤单,但是这些校友们还是坚守自己的岗位,如此敬业,大概不是所有大学毕业生都有的吧!就算不能做自己所爱,至少也要尽量做好自己所做。我们的母校有太多这样的敬业的人,于是我也受到了影响,“负责”是我当老师这些年学生和同事形容我时最常用的词。
然后我又来英国读研。在很多个独自一个人在自习室学习的夜晚,我无比想念十多年前和我一起走过高中时光的同学们,还有九年前的六月那两个闷热的白天和凉爽的晚上。上学的日子总是很辛苦,大学的时候我也通宵准备考试过,我也拿着如砖头般的词典去背过,也因为搞不明白外语语法而半夜睡不着觉…我的大学有一年可以用“行万里路”来概括,出国交换的这一年,我一个人去了欧洲很多美丽的地方,看到了这个世界原来可以这样美,也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的人的生活都差不多。这一年的辛苦,是一种质变式的成长,一个人行走在广袤的世界中,我多少有些真正明白了东坡先生说的“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然而,往回想想,如果没有高考让我和那么多上进的同学们一起边努力边做梦,我怎么可能有能力有运气去北外,大概也不太可能出国交换,亲眼看这个世界。
现在的我,也在看世界,通过书籍和其他文献。我依旧向往远方的小岛,但是一想到还有论文要交,加上我接受的学校教育,不管是高中还是大学,都把我塑造成了一个不会糊弄的人,于是就让远方的小岛停在远方吧!我并不是个很有天资的人,写论文这个技术活儿我到现在都还是学得不太好,写文献综述时依旧时常感觉懵圈,读书的时候经常深感沮丧,因为明明单词都认识为什么还是不知道作者在讲什么——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是十多年前我在高中时做数学题和物理题的感觉。学习从来不是个容易轻松的活儿,但是它很简单,并不复杂。我再次以一个学渣的身份挣扎,身边再次有了让我佩服的同龄人,他们上进好学还谦虚。身在陌生的国度,却有了熟悉的感觉。十年左右的光景弹指一挥间,但是我这十年走的每一步走得稳稳当当,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我当时选择了,或者不得不选择了,认真对待高考,这个我一直在批评却更要感谢的考试,这个我最后不用参加却愿意参加的考试。
各位比我小十岁左右的莘莘学子,你们已经认真对待高考很久了,而高考不是你们最后一战的敌人,高考也绝不是最后一战。你们这一路有战友,但是最大的敌人还是自己的懒散的自暴自弃。高考是你们以后生活的入场券——是和与你认知层次相仿而且愿意也能够继续上进的人一起去发现探索这个世界,还是接受平庸的人生,以后无数次去想“what if”。
当年的我,全力以赴准备高考,北外的考试是广义的高考的一部分,后来,我明白我大概永远做不到去糊弄我人生中任何一件值得我认真对待的事情。我知道如果你们也认真对待高考,延续这份已经存在了好几年的认真,十年后回首看看,一定会因为自己坚持这份认真而骄傲。哪怕你们跟我一样在学校里一直扔不掉学渣的身份,但是这份认真会让你们从生活中获得成就感和稳稳的快乐——这大概是认真能给你们的最好的回报。
我还是会继续批评高考的考试内容却支持这个制度(对这项制度的支持以后有机会咱们好好聊聊),也依旧会感谢高考把”认真“强塞给我,更会感谢高考让我曾经感受到温暖的友情。
希望所有认真对待高考的莘莘学子考试顺利!
还有一句,高考最让人难以捉摸的地方,不是它让你如愿以偿,而是因为阴差阳错而随后遇见的人和发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