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小块沙子变化很明显,微微有些松动,接着涌出一点海水,蛏子露出头来。
“闻宴,快抓。”梁河话音刚落闻宴也伸出手逮。
由于技巧并不熟练,蛏子一下又缩回洞里。
“嗯,它真的挺狡猾的。”闻宴看着拿铲子铲沙子的梁河尴尬地开口。
“没关系,第一次都很难抓住,蛏子打洞深这个应该暂时不会出来了,我们换个地方再来。”梁河安慰他。
“我小时候抓蛏子的时候总是也抓不到,后来阿三爷就让我自己来,我就没事天天去海滩,时间长了自己也就能抓到了。”梁河边走边说。
“这里。”梁河蹲下来,“这种洞一般就是蛏子打的,口很小,梁河铲掉表面的沙层,让闻宴倒盐。”
“蛏子很快探出头来,这次不等梁河说闻宴就伸手去抓,但还是没抓到。
梁河又带他去别的地方,先给闻宴做示范,后来几次闻宴终于也抓到几只。
不知不觉他们离李正国也越来越远了。
“梁河!抓到了!”闻宴脚踩在浅浅的海水里,被海水裹挟而来的沙子不时覆盖在脚背上。
梁河离他不远,听见他喊自己直起身对闻宴竖起大拇指。闻宴跑过去把抓到的蛏子扔进塑料桶。
“已经这么多了,你也太厉害了。”闻宴看着小半桶的蛏子惊讶道。
塑料桶里还掺了不少花纹不一样的贝类。
“还有不少是你抓的,我刚刚也捡了一些海瓜子和蚬子。”梁河指着桶里稍圆润的贝壳说。
闻宴笑起来,“这个我真的知道,这就是蛤蜊嘛,我虽然第一次抓,但是以前可吃过不少。”
梁河自觉有些失言,应了一声“嗯”。
“回去吧,应该快吃饭了”。梁河拎起塑料桶。
“走吧。”闻宴就着海水冲干净手上的沙子穿上搭在脖子的黑色短袖。
“你们可回来了,我正张罗着去找你们吃饭呢,快一点了。”梅姐从厨房跑出来。
梁河把桶递给她。
“真抓了不少,这下够晚上吃的了,我去洗洗。”梅姐喜笑颜开地走了。
梁河打了一桶井水,“闻宴来冲冲沙子吧”。
“你一直都给梅姐他们送海鲜吗?”闻宴把水泼在脚上,又打了一桶水。
“嗯,梅姐他们平时也出海,但去的不远,我常常出海,顺便给他们进货,民宿人少的时候我不是天天来,人多的时候要经常来送货了。”
梁河弯腰把水撩在腿上冲洗。
“梁河!”
“嗯?”梁河还没有回过神,就见闻宴脱了上衣把井水浇在身上,放下桶,抹了把脸朝他一笑。
“终于舒服了,刚刚总感觉身上有沙子粘着。”闻宴甩头,水珠打了梁河一身。
“我去换个衣服,你冲不冲,一会先穿我的衣服。”
“不用了,我没事,你先去吧。”梁河摇头拒绝。
闻宴没再说话,上去换衣服。
等闻宴下来的时候,本来还不错的天又暗了几度,看起来像是要下雨,梅姐和李正国已经去海滩赶着把东西收进木屋里去。
梁河吃过饭没有待多久,他要赶在下雨之前回里箬去。
“梁河,你明天什么时候送货?”闻宴站在摩托旁问他。
“我早上要出去把浅海的网收起来,下午就来,带你去找螃蟹。”梁河回。
“那你快走吧,看起来马上要下雨了,路上小心。”
“嗯。”
旅游团人年纪都比较大,说是来旅游其实不过是结伴出来看看风景,活动安排的很少,时间松散,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刘长中带大家去镇里和其他老人串门的时候闻宴没有跟去,在房间睡到自然醒,已经快十二点了,他躺了一会拿出手机玩。
原来的手机报废在冰桶里,走之前新买的这个手机没装微信,微博,只有几个打发时间的小游戏和听歌软件。
但显然镇上的网速堪忧,听歌勉勉强强,更别说游戏了。
联系人列表还只有刚加的梅姐,刘长中和李正国。
他没有问梁河要联系方式,也没有见梁河拿出过手机。
闻宴有一瞬间怀疑梁河是不是没有手机,但转念一想,他可能在这里并不会逗留很久,加不加无所谓。
闻宴放了一首自己以前的歌,进去洗澡,不知道梁河什么时候来,闻宴对这个很能干,笑起来和和气气没什么攻击性的青年印象很好。
梁河说他今天会早点来,下午刚过两点梁河和他的摩托就颠颠簸簸的到了。
梁河照旧和他拿着塑料桶去海滩找螃蟹,抓蛏子,回来交给梅姐做晚上的菜。
“里箬比镇子上风景好吗?”闻宴现在已经能抓到不少蛏子了,他边铲沙子边问。
梁河想了想,“应该是吧。”
闻宴笑了,问他什么叫应该是……
梁河说他在这里生活太久,感觉不出来什么特别的地方。
“里箬的海岸线比这里长些,周围有不少连着的岛已经没人住了,植被比这里茂盛。”
“因为已经是深入海域,视野更加开阔,海水比这里的更加清澈。”梁河对闻宴说。
“我想去看看里箬的风景,我以为这里已经是很靠海了,以前我经常出差的时候去过海边也很少去玩,工作实在太忙了。”
梁河斟酌着开口,“这里离里箬有二十多公里,而且交通不太方便,得先走公路,但是修的公路有一段被淹了,还要坐船去岛上。”
闻宴想了想,笑着说,“刘哥应该一般不带旅游团去,我一个年轻人还是可以折腾一下的。”
“那过两天我早点来带你去?”梁河说。
“为什么是过两天?”
“嗯,梅姐这里的还够,之后两天我就先不来这里了,从公路直接去海洲湾上的市集送货,市集有点远而且进货量比较大,我下午回来的晚。”梁河解释道。
“可以吗?”梁河手里握着铲子眼睛期待的看着闻宴。
他不知道旅游团呆多久,但以前一般就是五六天的样子,今天已经是闻宴来的第三天了。
“当然可以了,我本来没什么事情,你忙完了带我去看看就行了。”
闻宴笑着说他,“明明是我约时间找你带我去,怎么好像反过来,梁导游还要适应我的时间了?”
梁河弯了弯嘴角,眼睛里面亮晶晶的充满神采。
梁河回去的时候已经快要六点了,难得的天没有下雨日光还算明亮,闻宴把下午的战果拎进厨房跟梁河告别回去洗澡了。
接下来两天果然如梁河所说,他没有再来送货。
海洲湾又开始下起小雨,飘飘洒洒多如牛毛,打湿的石板油亮,缝隙间新长出了不少青苔。
闻宴每天早晨晚上沿着海岸线跑步,他也自己拎着桶去捡蛤蜊,但总是觉得没什么意思,后来就不再去了。
梅姐还笑说他最近犯懒,晚上都没有新鲜的海货打牙祭了,闻宴则笑着说梅姐做什么都好吃。
等到和梁河约定的那天,闻宴早早就起来去晨跑,回来冲完澡吃完早饭还不过八点,梁河还没有来。
闻宴便待在民宿给来旅游的老人理发。
他其实根本没有经验,但架不住热情邀请,还有玉姨在一旁打包票指导他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等到了吃午饭,梁河还是没有来,闻宴有些疑惑,坐在门廊来来插着耳机来来回回得滑动手机屏幕。
他开始后悔没留联系方式,等他走了,要是突然有一天想再来海州,连通知梁河的方式都没有。
等到了快晚饭,梁河还是没来,而且也没有打民宿的座机,闻宴的烦躁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他跟梅姐打了声招呼说晚饭不吃了就去跑步。
闻宴沿着海滩跑步,沿着海滩散步,坐在岸上看海岸线被黑暗吞噬,耳边只剩下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直到阴了两天的天飘起雨丝他才回来。
梅姐还是给他留了饭。
“正国哥还没回来么”闻宴随口一问。
“还没呢,他有高血压,早上就上外面医院拿药去了,那会子你刚好跑步去了,外面里咱这里远,出去一趟得三四个小时,我又让他给闺女寄了点东西,应该快了,你先吃饭,锅里还给他留了呢。”
梅姐一边算账一边说。
新和镇上留守的大多是老人,四五岁孩童,到了晚间基本上就没人再出来了。
他们休息的早,镇上的灯火也不明亮,除了梅姐家的民宿还热闹些。
闻宴正吃着饭,听到路上传来三轮车的颠簸声,想来是正国哥回家来了。
“回来了,厨房里温着饭菜,你洗洗手赶快吃饭吧。”梅姐抬头对他说。
“嗯,我停好车。”李正国进来看见闻宴还正在吃饭随意问了两句只说让他等等先别回房间,有话跟他讲。
“今天去市集碰上梁河了,听他说今天本来要带你去里箬。”李正国一边扒饭一边说道。
闻宴肯定了他的话。
李正国抹了一下嘴,“梁河要我跟你道歉,说今天真不好意思,让你等一天了,不过我说也不是他的错。”
李正国给梁河辩解,“他平时就不怎么用手机,那市集上的人早上匆匆忙忙给他打电话说大餐馆要货要的急,他急匆匆的就送货去了,看见我的时候才发现手机落在家了。”
“嗯”,闻宴早就猜测梁河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要不然按着梁河的性子,不可能无缘无故说好了不来。
闻宴只是有点郁闷。
在21世纪,居然还会有因为消息灵通无法联系到一个人的事情。
这在他前26年的人生中,还没有发生过。
闻宴顿觉有一种无力感,他真是被梁河打败了,但梁河好像也没什么错,而且他心里早就给梁河找好了理由。
“那他明天来吗?”闻宴吐了口气,有些幽怨地开口。
“看见他那会梁河太忙了,我就先走了,没问他明天,但我感觉应该不来了,天气预报说明天中午开始就要下暴雨,梁河今天去市集借了一辆大三轮,我猜应该把菜送完了。”
“一下雨,路就不好走,海上也不平静,他还得趁着没下雨把家里海上的活计都打理好。”
闻宴有些没精打采,淡淡回应了一声,就起身上楼了。
原来梁河平时这么忙的吗?
他还以为镇子上的人生活都一样平静稀松,节奏缓慢。
但是镇子上都是老年人,这真叫闻宴先入为主了,梁河一个年轻人,确实不应该无所事事。
轰隆隆——
李正国口中的大雨在第二天中午如约而至,同时到来的还有从市集上匆匆回来的梁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