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症之触
“啊!"我胡乱挥舞着双手,从床上猛地坐起喘着急躁的粗气,恐惧使身体不自觉地颤抖。
良久,当我恢复意识后,才感受到冷冽刺骨的寒风正在不断啃食着我的身体,或者说正因为寒冷我才恢复了意识。我回来了?! 这里才是现实!!我看着一如往常的房间,除了雨后潮湿酸臭的味道之外还是挺怀念的,可是,为什么我会感觉到怀念…?
叽…叽叽…
鸟叫? 天晴了吗?
听到鸟啼我这才意识到破晓后的天空终于放晴了,于是我打算打开窗户。
啪!阳光扑面而来,久违的,感受到暖煦的温度,本来脸上似是结着层薄薄的冰面,但在阳光热恋般的抚摸下,逐渐蒸发。心情也松弛下来,唯一不适的,也许是那刺眼的光线吧。
噩梦还是来了,如我所想,这梦境果然是无休无止的。做噩梦什么的对我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一入睡便会梦到非常恐怖的事情,而只有在梦境中死亡,我才能醒来。如果没死,就会一直保持沉睡,曾经我就睡了整整两天没有醒来过。
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梦境中的一切都十分真实,疼痛,情感,小到苍蝇,大到星海,所有的细节都跟现实一样。
我甚至能够回忆起梦中的每一个片段,包括梦境中的自己的所有记忆,它也不会跟一般的梦境一般没有逻辑。有时也会梦到自己过去的那部分记忆,而每次从梦中醒来,梦境中的事情都会深深印记在脑中,无法忘记,仔细想想……这次的梦从头到尾都很奇怪,到底是什么一个情况……
在那个梦里,我作为警察来到了一个废旧了三四年的公寓调查一起凶杀案。
废旧公寓……凶杀案……
对啊!我怎么会没想到,既然是废旧了三四年的公寓,理应也不会有人住才对,这么久的日子里人们对这片区域也都望而生畏,存在短时间内有人凑巧进去看到杀人犯杀人的场景概率实在不高。而为什么会有人报案?我大胆的猜测,报案的那个人极有可能才是真正的凶手,但我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贼喊捉贼呢……
而我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那个闹钟的嗒嗒声……废弃了这么多年的公寓,闹钟里面的电池按理说早该没电了,在那种漆黑的环境下我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闹钟是否是在运作,没错,那个声音并不是从闹钟里传来的,貌似……貌似是人走路的脚步声啊!
“不可能!难道又是那个神秘的东西吗?”我狠狠晃了晃脑袋,恨不得把所有不好的梦境和负面东西统统甩掉。这些东西让我这么多年过得都十分压抑。
起床走向卫生间,梦中的我是没有现实中的记忆的,可以说,噩梦中的我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了,以至于每一次醒来才能意识到梦中不对劲的细节。虽然痛苦不已,但其实我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
走进卫生间,头脑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我打开喷头开始洗澡,闭着眼听着哗啦啦的流水声,每当我精神紧绷的时候,都会通过这种方式来舒缓压力,仿佛能够凭此来冲刷掉我所有的压力和恐惧。
看着镜子里面容消瘦憔悴的自己,唉,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对我而言生活中唯一不变的,是不管什么梦,都是…噩梦。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总觉得房间有些不一样了,走出卫生间,我换上了土里土气的白色衬衣和牛仔裤,看上去像极了那种成天无所事事的人,提起钥匙打开门走了出去。
先吃点早饭,回去再玩会儿电脑游戏。我的心早就死了,走在路上,无神地看着身边穿梭着的人群,有几个是真的人呢?
你是说,天上那些两米高的飞蛾吗?拜托,它们只是长得像人。或者是说在我身边路过的这些不穿衣服的人?倒立行走没看人家走两步摔一次吗,他们只是人类的拟态,面部表情永远不会变的怪物而已。
你会问,这样的东西别人看不到吗?
嗯,大家真的看不到,我只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出事。
在那些高楼大厦上吸附着一块又一块巨大的虫巢,上面爬满了巨大的蛆虫,我目前见过最大的有两米左右。它们长着一张张女人的脸,表情十分生硬,不断在巢穴中扭动,恶心至极。
你们知道每年全球死亡的人数吗?很多,或者说正是因为太多了,所以很多人消失的莫名其妙,甚至世界上明明少了一个人,大家却能把这个人的所有事情都忘记掉,好奇吗?
就这些蛆虫而言,每年有两次繁殖期,当天夜晚会潜进房屋卧室内,寻找到处女后,会在她的体内产卵,而这个女人将最后以人类的姿态存在五个月,五个月后自己将成为新的蛆虫,寻找下一个处女,而人们会逐渐忘记她的存在,也逐渐看不见她了。
这就是我所看到的世界,鬼是什么?是怪物,而怪物中的怪物,在我面前比比皆是。因此我从每天哀叹着人生的痛苦,时刻感觉着自己已经脱节了人生的轨道,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我是谁?我也想问,我究竟是谁?
其实也不是愿意每天都无所事事地过着,其实我还是很向往那种丰富多彩的人生,我一直都相信自己迟早能回归正常的生活。
家里的老爸老妈寄给我的钱也快用完了,虽然不想做个啃老族,但我真的不想花上一整天的时间在外面工作,只有家里是安全的。
如往常一样,我在一家离我小区没多远的包子店门口,点了些馒头并开始在路上狼吞虎咽地吃着,路边的电视不断在播着新闻。
“近来S市连连发生奇异凶杀案,侦案警察惨遭毒手,至今仍未破案……”
S市么,又是什么奇怪的东西闹得吧,会不会跟我的梦境有关? 应该……不会吧。
我接着吃着包子转身就想走,刚一回头就被吓了个底朝天,不知什么时候我的面前站着一位身穿黑色连衣裙的女人,她面色就像一块涂了白漆的墙壁,漆黑的双眼如深不见底的空洞一般盯着我看,换平时没什么,突然一下子我还是会被吓到。
啊!我下意识地仰摔在地上。
“你想干嘛?”喘了两口气,我急忙环顾了四周,还好没什么东西注意到我。
什么?你问我为什么环顾四周?因为你没有见过更可怕的东西!鬼不可怕吗?当然可怕,但比起某些东西来还真的不可怕!我可不想让那些东西知道我能看见它们!
因为从小在身边就能天天看到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所以现在对鬼已经没有多大恐惧感了,我甚至庆幸,还好只是鬼而已!但就算如此也是无法麻痹我对危险的警戒,这么多年来,他们虽然经常出现,但从未直接与我有过什么接触。
“为我…”
她在说话,但是只说了两个字,她的身体竟然开始分解成又黑又臭的烟幕,她像是很痛苦的样子,尖锐的指甲划破脸颊,深红色的血液从手指尖流淌进衣袖,她面目狰狞地死死盯着我,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后便要消散,就在此时,一道黑影以接近一马赫的速度将她扑进边上巷子里的垃圾屋中,似乎是在咀食。
她想说什么……?先不管了赶紧撤!不然我就要遭殃了!
但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奇怪的,也有很多鬼会通过人类来帮助他们做一些事情,反正最坏的结果就是杀掉我,而我,早已不畏惧死亡了……
吃完早饭回到家门口,我拿起钥匙将房门打开,打了个电话给老妈。
“喂,老妈,我身上的钱不够了。”我轻咳了声以掩盖那份羞耻。
“儿子啊?没事,妈和爸最近又赚了点钱,等会儿给你打过来啊。”母亲的声音听上去更苍老了些。
"恩好的,我挂了……那个……注意身体。”电话说到这里就挂了,他们没再说下去,而我只需要接着玩游戏并等着爸妈把钱打来就行了。
你一定会觉得我很渣,人活到这种地步和死有什么区别呢,我做过尝试和突破,换来的结果是差点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外面的情景我不用再多说了吧?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出去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
玩着玩着,感觉昏昏沉沉的,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么,要入梦了……
……
……
……
……
……
……
“我在哪?”
恢复些许意识的我从路边站了起来,在夜深人静的路边行道树上,唯有高低起伏的蝉鸣。原来喧嚣嘈杂的城市也会如此安详地睡过去,路上偶尔只会有一辆车行驶而过,也不需要等待红灯,就直冲冲地开了过去,行人那更是没有了。
也不知原地杵了多久,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所有吃下肚消化到一半的食物都像是蓄势待发般的火山岩浆喷薄而出,寂静的夜里还有我一阵一阵的呕吐声作伴奏,画面看上去显得十分狼狈。
我是谁来……哦,我的名字叫丁振轩,是一个布料公司的老董,今晚看来是应酬喝了太多酒所以身体不适,已经凌晨两点了吧,前面是家医院,恶心的感觉还没有散去,并且头昏昏沉沉的,也不知怎么,当再一次缓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了医院里。
来都来了,打瓶水再走吧,毕竟太难受了。虽然医院到了夜晚还在运作,可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还有这么多人,都拥挤在这个医院大厅里,估计有三四十人和我一样都是来这里看病的。
在排队过程中我并没有在意他们的面貌,过了许久,总算排到头了,挂了号就往医生的办公室走去。
这家医院倒是怪怪的,哪里怪?看上去是很正常,但我总能感受到背后有些莫名的寒意,不用你说,我也觉得是喝太多酒导致出现幻觉了……
迷迷糊糊地走到了医生的办公室,但这个办公室我进不去,从里到外都排着很多的人,可能是在这家医院值夜班的医生只有一个吧,真是麻烦,好想早点回去休息,每过四五分钟,就有一个患者笔直地从里面走出来,这些人不是得了什么很严重的病吧,这行走的动作太像机器人了。
“嘿嘿!机器人!”我傻笑着指了指从身边过去的那位病人,人家好像回头看了我一眼就又机械式地离开了,酒喝多了?视线好模糊,哦,我眼镜不见了。
这些病人走出医生办公室后就行向电梯,由于过于整齐反而让我产生了好奇,可我无论怎么看都看不清他们的脸,喝酒的坏处啊~我摇了摇头。
快轮到我了,而我就站在办公室的门边上,医生并没有注意到我,而是自顾自地在那里给病人看病。
“身体痛不痛?”
“不。”
“单纯皮肤损伤。”
“身体痛不痛?”
“不。”
“单纯皮肤损伤。”
“身体痛不痛?”
“不。”
“单纯皮肤损伤。”
我皱着眉头,这些人的症状好像都一样,应该是集体性的发生了什么意外吧。
唉,喝得酒太多了,我甚至都没法正常站立了,只好扶着边上那人等待着。
终于到我了,医生看着我,他的眼神似乎与看着其他人的眼神不一样,嘴巴边上还带着浅浅的笑。
我皱了皱眉头,什么意思?这医生的态度。
“你笑什么笑?我很好笑吗?嗯?”我略有些不满,语气重了些。
“你哪里不舒服?”医生没有理我,反问道。
“可能是酒喝太多了,太难受了,头脑昏昏沉沉过来打点滴的。”我如实回答。
“张开嘴巴我看看。”医生对我说。
我张开嘴巴,医生拿着手电筒往里面照着,并看了看,时不时用镊子将我的舌头夹起,看看舌头底下。
随后走到我的身后,看看后脑勺,看看我的眼皮。医生看完后在单子上写了几个字,递到我手上说道:“去二楼的注射室打点滴吧。
我接过纸条点了点头,举着晕乎乎的头走向电梯,还没走到电梯口,电梯门就开了,看上去里面站着十几个人,是刚刚的那些病人? 我没多想什么,便踉跄着走进电梯里面……
啊,我手里的纸条掉在电梯外了,走进电梯我便意识到那单子已经掉在外面了。
“来个人给我把门打开!艹!老子单子落在电梯外了。”我急忙冲着电梯里的人斥道。
“听到没有!打开!!"这或许是我平生吼得最凶的一次了吧。
可依旧没人理我,我愤怒地随手拎起一个人的衣领,赤裸裸地破口大骂。
“老子跟你说话听到没有!给我闪开!让我去按那个按钮!”
当近距离看着他们的时候,我的意识恍然清醒了过来,这才惊愕发现周围的人根本没有皮肤!而原本看不清面容的他们竟然在这时全部都咧开嘴,扬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笑得人心里逐渐感受到了绝望,他们在嘲笑我?戏弄我?我推开边上的人,疯狂按动着开门的按钮,奇怪的是这个按钮没有任何反应!
我回过头看向他们,他们依旧咧着嘴凝视着我,仿佛在看一个笑话,看我无用的挣扎。
“你们……”
就在这时,我脑子里闪过突然一个片段,我发了疯似的把手指扣进电梯门缝隙中去,想要徒手将电梯门拉开。
“救命!救命啊!医生!”我拼命呐喊,乞求外面的人能够听到,医生,护士,都可以,救救我!
对死亡的恐惧麻痹了疼痛感,我丝毫不顾忌因太过用力而导致从指甲盖中渗出的血液,我只知道呆在这里绝对会死!
我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将门拉开一点,电梯要启动了!其中一个人按下了按键,完了!完了!
“求求你开门啊!求求你…啊!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啊!+!@+%^=#!"
恐惧和求生的欲望使我越来越歇斯底里,无用的嘶吼渐渐变成了语无伦次的哽咽。
就在这时我透过电梯门的缝隙看到了纸条上面的几个大字。
“癌症晚期?!”
“畜生啊!!你们!”
——欲望的滋生带来的是永恒的苦恼,生来苦难,至死至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