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 书 赵 咸 熙
（ 三）
蒲城县【焦庄中学】是值得怀念的，但那时候所发生的事情却让人刻骨铭心，终生难忘。时令已经进入1960年冬季，西北风怒吼着卷起黄土沙尘，从孙镇西北五龙山口，越过卧虎山脚，掠过孙镇东西街道，直扑地势较低的焦庄村庄。窜绕周围的甘北村、钟家寨、白起寺，向焦庄塬、东窑、洛河沿岸飞奔而去！搅得整个大地在震动，树枝摇曳，尘土飞扬，鸟儿迷茫，天昏地暗，使人无法睁开双眼。紧接着一场大雪铺天盖地而来，霎时间山野田园，村庄院落，校舍操场，道路屋顶，白茫茫一片，雪花飞舞，寒气逼人。在这寒风刺骨，冰天雪地的日子里，住宿在学校大门口西侧【大礼堂】里初一八个班200多名男生冻得直哆嗦。礼堂高大空旷，舞台陈旧破败，门窗年久失修，北风吹来，呜呜声响，如鬼哭狼嚎，无所遮挡，使人难以入睡，晚上起夜一不小心就会滑倒在雪地里；背来的杂粮馍菜麦饭已经冻成冰疙瘩；蒸熟溜热的食物及青菜糊糊汤只要从学生灶房端到【大礼堂】临时宿舍就变得冰冷难以下咽，有不少同学受冻感冒发烧，胃肠受寒腹泻，学习生活艰难维持。根据这种情况，学校领导研究将位于【校长办公室】西侧高埝下【女生院】北边堆放农器稼具的六间教室和靠近土崖下的防空洞收拾整理，搬出农具，安放床板，或盤土炕，让八个班的男生分班住宿，基本解决了同学们的防冻过冬问题。但随着严冬逼近，建国以来最严重的三年自然灾害悄悄地来临了。
当时在1958年，国家就制定了“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总路线】，提出【大跃进】口号，赶英超美。我们在上小学五级时就高唱风靡一时的《大跃进》歌曲：“跃进跃进大跃进，快马加鞭向前进向前进！十五年内要赶上英国，中国人民有信心…”在农业上“以粮为纲”，实现三年变面貌，五年上纲要，大搞【卫星高产田】，“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粮食亩产上千过万。工业上“全民大炼钢铁“，实现全年钢产量1070万吨。真正体现马克思所预言的“一天等于二十年”。那时候人们头脑发热，心潮澎湃，出现了“浮夸风、共产风、吹牛皮、放大炮、高指标，瞎指挥”现象。我们孙镇村也跟着形势，按照镇上统一部署，提高产量指标，搞【卫星高产田】，书写标语口号，让在孙镇写字出名的父亲，在街西头药王庙生产大队部门前的《农业高产专栏》里，用彩色油漆书写全大队10个生产队当年粮食产量，在县城尧山中学上学的赵熙哥，也利用假期前来帮忙画写。记得指标项目一栏中有图画卫星、火箭、飞机、火车、汽车、架子车或者飞马、野兔、驴骡、老牛、乌龟…等按照速度快慢排列，以表示小麦农作物产量高低，先进与落后对比。少年时代曾在【西安玫瑰女子中学】上学有文化知识的母亲，也被安排到生产大队【幼儿园】，从事启蒙教育工作。 母亲对工作认真负责，教学方法灵活多样，用数字图片、动物画像，启发引导幼儿识字、数字，画图、学儿歌、背诗词、朗诵《三字经》、《弟子规》、《百家姓》…很短时间让【幼儿园】工作大有起色，闻名东乡。时任县妇联负责人魏淑琴（后任县人大副主任）曾带领各乡镇妇女委员前来孙镇【幼儿园】参观学习，并被评为县妇幼先进单位，母亲也被评为先进个人，光荣地出席渭南地区积代会。因身体虚弱，乘车眩晕，镇上专门用8元雇了一辆人力架子车，将母亲直接送往渭南积代会场，参加会议受奖。带回了奖牌、奖状、奖品搪瓷缸、毛巾、笔记本和黑色钢笔，这是母亲一生唯一一次获得的最高荣誉，我们孙镇村社员群众和全家成员都感到非常荣耀！
到了种麦季节，生产队要搞【卫星高产田】，地点就选择在药王庙大队部南面打麦场附近田地里，这里靠近通往县城的官路边，又在大队部对面，便于施肥浇水管理，更重要的是利于上级领导检查指导和社员群众上集会购物参观学习，提高知名度。那时候我、孙仓娃、赵百万、及堂哥赵秦喜等一帮十三四岁小伙伴们都积极加入了深翻土地人群，像挖战壕那样，用长头铁锨、铁锹、撅头挖地两米多深，人站在壕沟里，把底下的深土翻上来，一层土一层农家肥搅拌均匀，一亩卫星田光施农家肥十多大车（约10余方），并浇水平整，晾晒后用牲畜拉播种机纵横交错，对角线交叉播种。平时旱地麦田一亩地下种15—25斤，因为是【卫星高产田】，一亩地竟下种250--300斤，当时也没有农业技术人员指导，全评个人想像，队长说要以密取胜夺高产。队里一些有经验的老农都抽烟品茶看热闹，谁也没经过，这样折腾到底能长出什么样的庄稼。十多天的等待，【卫星高产田】里终于长出来了密密麻麻嫩绿的麦苗，又过了些日子，【卫星高产田】里麦苗长得绿旺旺的，像足球场上的草坪一样，队干部们高兴得合不上嘴，呀！照这样的势头，明年小麦亩产万斤粮不在话下，咱们的高产田卫星肯定要上天了！这年秋季，由于风调雨顺，政通人和，队里的粮棉获得了意外的好收成，红薯玉米谷子棉花堆满田间地头，种上麦子后，成熟的庄稼还未来得及收获运到场里，一场【全民大炼钢铁】运动开始了。我们孙镇大队炼铁地点是北边50里地的蔡邓庆兴村，那里资源丰富，盛产煤炭、硫磺、瓷器瓮缸盆盖，据说沟底藴藏大量铁矿石，在炼铁炉里用煤炭烧铁矿石就可以流出铁水。生产队规定每户社员家中必须抽一名精壮劳力去炼钢铁，当时我们家人多劳少，父亲患气管炎和胃溃疡，母亲干血痨症身体虚弱，孩子们年幼上学，实在无人去庆兴冶炼。但是领队干部口气很硬，家里没有人去是坚决不行的！这是一项政治任务。无奈，体弱多病的母亲只好替父出征，辞退了幼儿园的工作，带了被褥、几件衣服及洗漱碗筷用具，和西窑村一位王老太太，毅然乘坐上装有灶具的牛车，顶着寒风，北上炼铁。她那无所畏惧的壮志豪情，使我们全家人为之动容。
到了1959年，蒲城县夏粮小麦获得大丰收，全县夏粮总产30.4万吨（六亿零八百万斤），创历史最高记录；夏季一次性完成全年粮食一亿三千万斤征购任务，中央广播电台首次进行了报道，全县干部社员群众无不欢欣鼓舞！一首高唱《庆祝粮食大丰收》的歌曲在渭北蒲城大地响起：“一九五九年呀更是个跃进年，夏粮获得大丰收，产量赛过五八年，捷报奇迹天下传呀么咿呀嗨約！”我们队里的【卫星高产田】则是另一番模样，去年秋季出苗相互紧密连接如同地毡，第二年经过返青拔节二次分蘖长得严严实实犹如马鬃，到了抽穗时节，整个【卫星高产田】麦子挤压得像一大块厚厚的海绵垫。为了防止倒伏，队干部让社员用细硬芦苇长杆搭成框架，一段一段插在麦田里，距离地面40厘米高，支撑麦杆麦穗，有个别社员见状戏谑说：“还不如搭高架把麦穗用细丝线绑着一棵棵吊起来。”更有甚者取笑说：“依我看最好用一根根一米高的细铁棒，插在地里将麦子扛住。”此话一出，立刻引起大家一阵嘻笑。全生产队干部社员都把心思操在【卫星高产田】上，出主意想办法让麦苗穗粗杆壮。但事有愿违，到了六月初收麦季节，周围旱地的麦子都收割登场碾打了，而唯独【卫星高产田】绿绿黄黄一片，在大路边药王庙队部门前显得特别惹眼，个个麦子长得像秧苗，麦穗细长焉篦，整个麦田里挑不出几颗饱满的麦粒，不要说丰收增产，可能连麦种子也收不到了。以后每天都有社员群众在【卫星高产田】地边留神观察，希望有奇迹出现！大概过了五六天，还未成熟的高产麦田竟然在一个夜晚突然消失了，连麦地都用拖拉机深翻了，麦根杂草一堆堆扔在大路边。谁也弄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后来听说尽管【卫星高产田】没有搞出成绩，但干部社员青年小伙追求小麦丰产丰收的美好愿望和苦干实干精神上级领导还是给予了充分肯定！
这一年蒲城县以县城城关镇为中心，东（孙镇）、南（党睦）、西（兴镇）、北（罕井）五大镇共成立了五个大人民公社。东乡孙镇、永丰、东陈、平路庙、椿林、保南、马湖、蔡邓、西头九个乡镇联合成立了【超美人民公社】，所辖九个管理区，下属生产大队，生产队。到1961年，撤销了大公社，以原九个乡镇命名，成立了九个公社。这样就形成了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记得1959年3月间，为庆祝孙镇【超美人民公社】成立，在孙镇小学操场召开庆祝大会，街上人流如潮，彩旗飘扬，从东堡子到街道西头的公社门前，挤满了庆祝看热闹的人群，县东各乡镇社火、锣鼓、秧歌队陆续登场，纷纷拿出自己具有特色的表演节目展现给社员群众。到了夜晚，西乡盛产烟花爆竹的兴镇、甜水井乡也带来了传统的礼花及杆火。四乡八镇数万群众扶老携幼前来观看，一时间鞭炮声四起，火花绽放，一簇簇巨大的花卉飞向夜空，如仙女散花，璀璨夺目，绚丽多彩。礼花弹、雷子炮的爆炸声如春雷滚动，震耳欲聋；特别是甜水井的杆火如风驰电掣，熊熊燃烧的烈焰火龙从一个火杆旋转飞向另一个火杆，搅得四面八方火花飞溅，仿佛进入了一个火的海洋，令人目不转睛。更让人兴奋的是两个杆火之间20米远的距离高空中竟出现由无数火花组成的巨大仿毛体【人民公社好】五个火红大字，人们高兴万分，欣喜若狂，欢呼叫好声响成一片。正当大家兴致勃勃观赏焰火，半个小时的表演节目快要结束之时，突然狂风大作，尘土飞扬，烟花纸屑刹时被卷上天空，演艺场地一片混乱，周围忽明忽暗，顿时漆黑一团，风沙吹得人睁不开双眼，分不清东西南北，只能随着大流慢慢地向四周离去。好在公社前几天派人用拖拉机将这块位于村庄南六十多亩准备然放烟火的耕地耙礳平整，并用白石灰粉划线区分焰火表演区域和群众观赏地段，填平了坑洼凹凸地面，从而避免了观众拥挤踩踏事件发生。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但不管怎么样，我们总算在家门口真正看了驰名中外的《蒲城焰火》，享受到了庆祝成立【超美人民公社】的欢乐！人民公社成立后，我们生产队里的干部社员群众开始过上了“共产主义社会”的幸福生活！那时候吃饭不要钱，干活不记工，一切听从生产队长安排，特别令人高兴的是社员家家户户都不用买菜礳面烧锅做饭。生产队的【大锅饭食堂】放在后巷富农赵老二家院子的中间厅房，前面的大厅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拆除，东邻的车马房已经在1956年农业合作化运动中改成生产队的饲养室。只要后巷大槐树上挂的铁钟一敲响，各家的社员男女老少都拿着勺子碗筷、提着馍蓝饭罐到【大锅饭食堂】排队领饭就餐，好不热闹悠哉！开始是按家庭人数多少，领饭吃饱。后来又按大人小孩分别领取，按人定量，大人每顿8两（旧计量单位半斤）小孩按年龄6两4两不等，一日两餐，上午九点到十点早饭，主要是馒头红薯和稀饭，下午饭三点至四点，一般都是面条、大饼、红薯饸络。蔬菜是生产队菜地种植的，有白菜、萝卜、茄子、南瓜、西葫芦、大葱和辣椒等；副食品有豆腐、粉条，鸡蛋。肉类很少，一般五天孙镇街道逢集会才买些，煮熟切片汇入蔬菜中。记得【大锅饭食堂】是1959年六月份收麦时开始的，其间有一些社员因馍菜质量不够提意见寻事，个别人还说风凉话：“食堂好，食堂好，就是叫人吃不饱。”有的唱高调：“吃饱吃好喝凉水！”时任生产大队长孙拴虎，高个黑脸，听到后非常生气，马上在食堂饭厅召开社员大会，令说怪话的人站在会场前边的板凳上，面对社员群众，交代问题，接受大家批判。只见孙拴虎大队长披件黑色夹衣，板着黑脸，端着茶杯，直挺挺地走到台前，轻蔑地看了看低头弯腰、浑身哆嗦、在凳子上摇晃站立不稳的社员，戏耍地批判发言：“大锅饭食堂是共产社会的萌芽，你竟敢胡说吃饱吃好喝凉水，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一天到晚在食堂吃饭不掏粮不掏钱，顿顿都是肚儿圆，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屎粑牛打喷嚏，满嘴喷粪！是一条两丈长挖了眼的长虫，大大的个瞎蛇！狼心狗肺猪肝子，一肚子的坏水水…”说得大家都哈哈哈笑了起来。孙拴虎大队长也笑了，但他马上吊下黑脸，“砰”的一声放下茶杯，话题一转，直接凶狠地说：“好！今天下午罚你不准吃饭！光喝凉水，看这样能吃饱不能？！”会场顿时鸦雀无声，社员群众一看大队长动了真格，都不敢言语了，批判会就这样结束了。后来由于自然灾害，食粮短缺，食堂办了不到两年，于1961年三四月间就散伙了，孙拴虎大队长也辞职不干了。令人痛惜的是在文化大革命中的1967年12月27日，孙拴虎为抢救国家集体财产、保护革命同志献出了自己四十多岁年轻宝贵的生命，因而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赞扬！自1956年转社以来，无论是初级农业合作社、高级社和人民公社，孙拴虎一直担任生产队、生产大队干部，他团结同志，关心集体，公而忘私，赤胆忠心，以黑脸大汉美称。曾带领社员群众走合作化道路，暴风雨中抢收小麦，捍卫集体经济利益，坚持原则，不留情面，吃苦耐劳，积极肯干，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干部。他虽然没有多少文化，但论起事来话丑理端，头头是道，让人心服口服。他英年早逝五十多年过去了，至今让人难以忘怀！
1961年春，我们【焦庄中学】学生，开始经受建国以来罕见的自然灾害带来的饥饿。学校按照上面的政策，减轻国家负担，处理初六三级超龄学生（1946年7月以前出生），这项政策若放在今天简直不可思议。全级560名被校方处理被逼离校或生活困难因病因事无法上学回家的学生就有300多名，其中我二姐赵曼龄就是因年龄大而被初六三（7）班班主任李文贤于1961年5月强行退学的，尽管父亲一再与校方交涉，二姐含泪苦苦哀求，但人心是铁，无济于事，成了父母亲和她本人一生中最大伤痛和遗恨！因为当时完小毕业考上初中是很不容易的，天资聪明的二姐虽经原清月老师帮助年龄较大进了小学，但凭着她刻苦努力认真学习，在班里各科成绩一直优秀，年年被评为【三好学生】，【模范少先队员】。特别是作文，经常被语文课谭水生老师当作范文阅读并在教室后面的【学习园地】张贴。小学毕业后我们姐弟俩一同考上了【焦庄初级中学】。考上了初中就能吃到每个月26斤商品粮，三两食油，享受到每个月三元人民助学金。当时六零年低标准食粮困难，我们家人多劳少更是雪上加霜，为了解决弟妹们口粮短缺，父亲与学校伙管处协商，让我和二姐合吃她的一份口粮，而将我的每个月26斤成品粮从孙镇粮站兑换算成毛皮粮购买回家，为的是礳面或碾米时连麸皮谷糠在家里都可以食用。在那个时候，大多数农民家庭都吃遍了渭北黄土高原上所有发绿色的植物，树叶野菜成了主要充饥的食品。我们初中生每个星期三、六下午需要回家背馍两次，以补充学校食堂饭菜的不足。至现在还清楚地记得，每到吃中午饭时，我要提前去学校教室 西侧高台下女生宿舍圆门口等待二姐下课回女生宿舍取碗筷，然后一起去学生食堂门口排队打混有菜面的汤糊糊，一个学生一提把三两饭票，再用二两饭票买一个杂粮馒头。轮到我们姐弟俩，打饭的师傅只好将一把提汤糊糊分成两半，分别倒入二人的碗中，再取一个杂粮馍给二姐，二姐总是用手指扣一小块放在自己汤里，而把剩余的大块馍给我吃，当然这点食物对成长中的初中生是远远不够的，我们就去水房给盛汤糊糊的碗里加些开水，再放半个从孙镇家里背来煮熟的野菜团或取点母亲给苜蓿野菜里拌些麸皮谷糠做成的麦饭充饥。这些食物在冬春天天冷时还可以放二至三天，但一到夏季天热，隔夜菜团就发酸发霉了，无奈母亲只好把这些食物盛在一个小竹笼里，用薄抹布盖着我们背馍时带回学校，晚上揭开放在学生宿舍的床板下地面上晾着，有时候我们上课晚上自习，宿舍里串来的老鼠野猫也会偷吃，为了防止损坏，就把小竹笼挂在屋梁上防范。即使菜团野菜麦饭发酸了，也舍不得倒掉，吃饭时就用滚开水多冲一冲咽了下去，倒掉可惜不说，不到背馍回家时间，以后几天吃什么呀！唉！穷苦家庭干什么都是艰难的，同学中象我们姐弟俩这种情况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家庭也都不富裕，背来的馍谷子玉米杂粮占多数，而且数量有限。只有个别特殊家庭子女背的是主粮白面馍，如我的好同学孙镇后村六队孙忠义，其父亲是孙镇供销社国营食堂炊事员，他每次背馍都是从国营食堂父亲那里带走二十多个全都是白面馍，利用同学关系，我也毫不费力顺便用一斤粮票二角五分钱买到五个白面馍带回家，有时候他父亲会偷偷给里面多放一个馍，供患有胃溃疡多年的父亲养病食用。还有一个同学叫奥芳洲，本县永丰镇唐堡村人，父亲在孙镇粮站做饭，他每次也是去粮站父亲那里背馍，肯定都是白面馍。我也在过春节前让他用粮票买几斤白面（麦）和糯米，不带杂粮，为的是春节其间看望亲戚拜年用，这些主粮必须是经站长批条子才能买到的珍贵物品，粮票也是在西安师院工作的熙哥省吃俭用腾出来托人捎回。啊！在那个食粮极缺的艰难岁月，任何带“公”字的行业，都比农村人强百倍，都可以搞到粮食，都是令人羡慕向往的职业，只有老实巴达，无权无势，被捆绑在农村土地上常年累月辛苦劳作的农民才是最可怜的低层人群！二姐的中途离校使我们上课每个月立刻少了26斤成品粮，我一个人在学校的生活更难维持，自己也只好在下午最后一节课自由活动时间，約几个同学出操场北门，到校外田地里多捡些苜蓿、油菜、红薯干叶，野刺角回来用开水烫几遍爵着吃。好在时间不长就夏收放麦假了，生产队又给每个社员家中按人口平均分配了20斤返销粮指标，让各家自己去粮指购买，真是雪中送炭，我们家终于度过了春荒难关。
当写完这段文字时，我的心情十分沉重，是啊！一场灾难，一下子就剥夺了二姐在内的300多名莘莘学子求学权利，使他（她）们幼小美好的梦想瞬间化为泡影！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天灾人祸是不可抗拒的！由此可见，一个人的前途命运固然在于自己年轻时的努力，但没有良好的环境氛围，一切都是枉然！这好比一粒优良的种子，没有土壤湿润，没有阳光雨露肥料营养，是不可能生根发芽，茁壮成长！所以人常说：“时势造英雄”，天才=机会+运气+勤奋，这可能是一条成才的公式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