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探春——庶女逆袭路


小时候看红楼,吸引我的只是宝黛之间相爱却不能相守的爱情,第一次看完红楼,脑海中就只有宝黛二人,模模糊糊还记得凤姐、宝钗,乃至后来有人问我金陵十二钗为何人,我都答不全。后来,再读红楼,才注意到红楼女子个个都才情盎然,其中以金陵十二钗最甚,宝钗圆润温婉、黛玉通透灵性、湘云憨厚可爱、凤姐精明强干、妙玉淤泥不染……众多丫鬟也个性鲜明,让人印象深刻,赤胆忠心如紫鹃、刚强自尊如鸳鸯、坚韧睿智如小红……所以说,看红楼你总能在书中找到一位与你相似的人。

若说红楼梦中最喜欢的女子,毫无疑问,大多数的人都会选择宝钗、黛玉两位奇女子,甚少会注意到三春。但我却认为黛玉娇柔率真,是仙子的气质,不可亵渎;宝钗精明世故,流于凡俗,活的太过压抑。唯有探春,才是我最爱的红楼女子,他是刺玫瑰,她有着一颗不甘的心,不甘为庶出,更不甘身为女子,无力像男儿一样在外闯出一番天地,看着家族落败,却毫无能力,这种痛心撕心裂肺。

玫瑰花红香艳丽,使人见之尤爱,忍不住轻掇品赏,甚至不经意间忘记了她也有尖锐的刺。探春便是这样一朵红玫瑰,她不是一朵娇柔而任人摆布的花,而是浑身长满刺,让人望而生畏。可又有谁愿意浑身长满刺,让人畏惧呢?探春只是一位普通的少女,她也想有人疼,有人呵护,但又有谁来关心呢?黛玉虽是孤女,但是她有贾母无尽的宠爱,有宝玉细心体贴的照顾,还有紫鹃的不离不弃,大观园的下人奴才有谁敢当面给她脸色瞧呢?宝钗更有亲娘哥哥的疼爱,薛姨妈虽然没什么主见,但却可以在宝钗难过时给她温暖的怀抱,哥哥即使在怎么恶霸,但却时时将妹妹挂在心间,外出回来定会给妹妹带些好东西,妹妹要螃蟹更是二话不说就帮忙。而探春呢?贾母疼吗?可还有两个心尖宝玉、黛玉,父亲爱吗?纵观全书,贾政提起过探春没?就连贾环也常常拷问功课,却对探春爱护甚少,至于生母,更是她心中的刺,不给她找麻烦已经是万幸了。所以,探春只能坚强,只能让娇艳的玫瑰花长出刺来保护自己,她不是迎惜二春,安于现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是刺玫瑰,无人敢招惹,无人敢轻视。

探春之所以长成刺玫瑰,我想和她的出身有着莫大的关联,她为自己庶出的身份而自卑,在“妻妾不分则宗室乱,嫡庶无别则宗族乱”的封建社会里,对于庶出的男子尚有分封制来协助得到一份家产,而身为庶女,若不得父母疼爱,或许过得连下人都不如,诚如凤姐所说“虽然正庶出是一样,但只女孩儿,却比不得儿子,将来做亲时,如今有一种轻狂人,先要打听姑娘是正出还是庶出,多有为庶出不要的,殊不知庶出只要人好,比正出强百倍的呢。”这便是探春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所以,他不甘,不甘庶出,不甘苦做女儿身。她有幸从小被贾母抱去教养,在贾母的庇护下长成才情卓然的“蕉下客”,但是人们往往认为她是“老鸹窝里出凤凰”,尽管大家表面上对他客客气气但背地里还是因为赵姨娘和贾环而瞧不起她,这是探春永远无法淡化的伤口,每每看到赵姨娘,看到贾环,她又恨又疼,恨他们如此不识时务,如此脱她后腿,但又为他们感到心疼,自己的亲娘,亲弟弟如此被人作践,她却无能为力。

有人气恼探春不孝捧高踩低巴结王夫人,宝玉,每每听到这我都为探春叫屈。探春受恩于王夫人,王夫人并未向其他当家主母一样对庶出的孩子赶尽杀绝,对于探春更是疼爱,给予了她嫡女般的尊荣,更是在凤姐养病期间授予管家之权,就连平儿都曾说“她撒个娇,太太也得让他一二分,二奶奶也不敢怎么样。”所以,探春在贾母因鸳鸯之事对王夫人发火时,仗义执言,这不是巴结奉承,这是还恩,更是出于对王夫人的尊敬,倘若她什么也不做,这才让我小瞧了三姑娘!而观之赵姨娘她都做了哪些“好事”:给贾政吹枕边风,编排主母的不是;唆使彩霞给贾环偷王夫人的玫瑰露;为一包茉莉粉和戏子在地上厮打;最恶毒的是买通马道婆扎小人诅咒凤姐,宝玉……她好歹也是姨娘,却自降身份,做这些市井泼妇之事,推己及人,若你是探春,你又该何如?相反,探春更是明里暗里保护着自己的傻娘,记得书中一处写到:宝黛在一起聊天,赵姨娘进来问候—“黛玉便知赵姨娘是自探春处来,顺便的人情”,当时,正值冬日,赵姨娘仍常去秋爽斋找探春,连黛玉这等不爱问俗世之人都知道,园中其他人岂能不知?所以,平儿在处理玫瑰露事件才考虑害怕牵出赵姨娘,惹三姑娘不高兴。因此,若说探春不孝,说她捧高踩低,那真是天大的冤枉。

庶出之身始终是探春心中的一根刺,姨娘糊涂真的是探春的不幸。所以,探春选择超越,为了弥补身份的缺憾,尽情展示着自己的才能,探春的文采风流,极富才情,可谓“德才兼备”。当宝玉赐予黛玉“颦颦”二字时,独有探春发问其出处;元非省亲时,也只命探春誊录、抄写姊妹们的题咏,可见书法之出色;凤姐生病时,也命探春管家,开刀破斧,兴利除弊,可谓雷霆手段;南安太妃召见,唯有探春镇得住场子……探春的文采虽略逊于黛玉、宝钗,可也写出了“斜阳寒草带重门,苔翠盈铺雨后盆。玉是精神难比洁,雪为肌骨易销魂”的佳句,故此,她能位于金陵十二钗第四位,能超越凤姐、湘云,能将庶出身份活出另一翻境界,能得贾母赏识、凤姐敬重。

大观园中的女子大多都是娇娇弱弱的,探春却有大丈夫之风,有胭脂本色,一种英姿飒爽之气在她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却又不乏女性的娟秀。她所居住的秋爽斋三间屋子并不曾隔断,所放物品也简单,完全没有小女儿闺房的那种秀气,给人一种开阔大气之感,诚如她所喜爱的芭蕉大叶。秋爽斋,人如其斋,斋如其人。秋爽,北国之秋,气象郎畅,日则杲杲,月则命名,一派清淡、高雅气韵,就如白菊一样散发淡雅清香。曹雪芹赐给探春一个“敏”字,这是最准确的评价了她性灵敏锐,做事敏捷,在凤姐生病期间,一改小女儿的娇态,大刀阔斧的改革,节约了一大笔银子,就连下人也比之前更谨慎,王熙凤则盛赞“好!好!好个三姑娘,我果然没看错她。”

探春给我印象最深的莫过于抄检大观园,如果说办海棠诗社体现了“才”,掌家体现了“能”,那么此时则体现了她的“勇”,抄检大观园时她大放异彩,一声巴掌,让人为之称赞,一翻言辞,让人刮目相看又为之心疼,护仆之心,让人感动。迎春无力反抗,惜春洁身自好,就连宝黛也是顺从配合,只有晴雯有一丝气性,将箱子掀开,倒了个底朝天。探春却早早得报,秉烛开门,让凤姐也为之一惊。她哭着言:“别忙,抄你们的日子有呢!可知咋们这样的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是古人们曾说过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才能一败涂地!”怎知那不长眼色的老妈子居然搜身,探春愕然不动,啪的一巴掌打在老妈子的脸上,令人快哉!第二日,李纨尤氏宝钗等人碰面,说起昨夜之事皆含糊其辞,偏探春豪爽泼辣,坦言自己把人打了。

涂瀛评价探春说;“探春品界林、薛之间,才在凤、平之后,欲出人头地,难矣。然春华秋实,既温且肃,玉节金和,能润而坚,殆端庄杂以流丽,刚健含以婀娜者也。其光之吉与?其气之淑与?吾爱之,旋复敬之畏之,亦复亲之!”此乃对探春最贴切的评价。探春虽是庶出,但却靠自己的努力改变了这一切,贾府未倒之前,她是高高在上的三小姐,凭着自己的才华无人敢欺,过的比迎惜二春还有尊严,活的比黛玉、湘云还要肆意潇洒;贾府倾倒之时,虽孤身外嫁,但我却认为探春是四春结局最好的一个,且看元春死与宫廷政变,虽一身荣耀,但背后的孤独心酸又有谁知?迎春成为“中山狼”的牺牲品,惜春更是独卧青灯古佛。唯有探春得南安太妃赏识外嫁,贾府此时已经不在,探春留在这也无意义,倒不如远嫁海外,凭借她一身才情,满腔热血或许更能实现心中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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