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简书-妖怪来也
简陋古朴的村居又迎来了一个秋日,朝阳爬升,放射着冷冽的光芒,皴染着山坳里的山石树木瓦舍。浓密的枝叶,由暗变明、由浅渐浓地显现出了五彩陆离的迷人秋色。
晴儿睁开迷蒙的双眼,却发现暖和的土炕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她听到院子里有模糊不清的人语声,还有马在痛快地打着响鼻儿。
晴儿整装走出门口,看见图仕墨和明武正给两匹马套上鞍辔,农人夫妇在厢房煮饭,只不见了昨日一块堆儿入洞房的老爷子,便问了句:“仕墨,爷爷他人呢?”
图仕墨见晴儿醒来,笑着迎上去道:“哟,娘子醒了!昨晚睡得可还好?爷爷他老人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昨晚上又不知神游到哪儿去了!”
晴儿发急道:“啊?不知道上哪儿去了?不知道上哪儿了还不赶紧去找找!”
图仕墨不慌不忙地回应道:“别找了!爷爷他离开的时候跟我打招呼了!还跟我说呢,你这个好孙媳妇,他是娶定了!”
晴儿闻言不禁莞尔一笑,遂转念一想,那疯癫的爷爷怎么会说出这种讨喜的话来,便又假嗔道:“就听你胡诹吧!”
“这我可真不是胡诹!”图仕墨连忙解释道:“我告诉你晴儿,爷爷昨天半夜把我叫到屋外头,跟我说了半天的话,可是清醒得很呢!他扮疯使气的,自有他的道理——算了,先不说这个,慢慢我再跟你念叨。”
“真的?”晴儿有些惊讶,低首蹙眉地兀自琢磨着,而后又疑惑地问道:“你们套马干嘛?要走?”
图仕墨调笑道:“走啊!回家啊!还不走,你真想在这山窝的洞房里给我图家养个孩子不成?”
晴儿又急又气,骂道:“图仕墨,这么多人,看你又没正形儿!我才不跟你这个街溜子生孩子——”话音未落,已然察觉场合不妥,立时有两朵绯红的云彩飘上了脸颊。
几人早饭已毕,收拾了行装,便不多作耽搁,沿着来时的道路,翻山越岭踏上归途。
来时心焦,路遇不平,又是夜晚,顾不得欣赏深山中的景致。此时顺意,有迹可循,精力充沛,那山林中的光影色彩又是明暗相间色彩斑斓,真是美轮美奂,令人目不暇接。晴儿一路是满心的欢喜,溢于言表,将图仕墨和明武的赏玩之心也频频引动起来。
晴儿在路上也曾问询,关于爷爷昨晚的谈话以及那出土铜炉的下落。借着情绪畅快,图仕墨将沉重心事压于心底,把爷爷说过的话轻描淡写随意带出,说这次旅程总之是一切遂意,让晴儿尽可放心勿念。晴儿见此情形,许是权当图仕墨成竹在胸,也果然不再继续追问。
偶遇到平坦草甸,图仕墨借过明武坐骑,还能指点晴儿一二纵骑之术。晴儿虽是心惊胆战,但悟性极高,不一时便能并辔策马奔腾一番,让图仕墨分外惊喜,更是深爱一层。
出山路顺,与进山速度较之折半。黄昏时分,晚霞灿烂时,已然接近山口。三人相视,流露出喜悦之情,图仕墨还禁不住高声呐喊了几声,对面的石壁将音波折返回来,在耳鼓中荡漾。
可是谁也未曾在意,在一侧山坡上,有一块突兀的山石刺出丛林,在那山石之上,有一个人影正自眺望远方,密切关注着他们的行踪。
出山之后,三人马不停蹄,在山脚车马店稍作休整,并改换为包车继续赶路。待进了西直门城门,天色已黑暗,图仕墨先劝说晴儿,将她妥善安置在车辇店胡同的宅子里休憩,便与明武向南城羊拐角胡同图宅匆匆赶去。
晴儿牵肠挂肚,依依不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在门口相送,久久伫立不返。
打一进了城,图仕墨就少言寡语,心事重重,为不感染晴儿,故意装作困顿在车里闭目养神。等到离了晴儿,他心中急切担忧,表情愈加凝重。明武心知肚明,不住从旁劝慰。
好不容易又赶到图宅,叫开大门后,图仕墨见到家人安然无恙,知道那兵匪仍未返回,心里一块石头才算是落了地。
图仕文得知消息后,也向学校告假,在家陪伴图孟海与齐采莲,见到图仕墨的面,免不了甩甩脸子,责备几句。
图仕墨对此毫不在意,还没等到图孟海开口询问,便将山路如何遭遇险地、找到隐秘的村庄、接回故作疯癫的爷爷,以及爷爷半夜授意等一系列情形,如此这般,一股脑儿地和盘托出。
几个人像听书一般听完了图仕墨的讲述,当得知老爷子生活困苦、假痴不癫的现状后,图孟海与齐采莲都默默擦弄了眼角。当说完老爷子半夜授意便离去之后,也是有满心的不解。
图孟海追问图仕墨道:“仕墨,你是说他没跟你回来,也没把那铜炉交给你?”
图仕墨郑重答道:“爹,绝对没有,千真万确——爷爷说,他猜出咱们家是遭了谁的陷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图孟海疑惑不解道:“就是这么说的?”
图仕墨忙道:“爹,爷爷的原话我也学不来,反正就是说有个人,叫作什么端爷的,在琉璃厂开了家萃宝斋,是他老相识,跟咱家有仇怨,那铜炉除了他没第二个看得出来什么的,大概其就是这意思,嘿,也是奇了——”
“这个还治其人之身,他老又是怎么说的?”
“他老啊,愣让我去找那兵匪,说是宝贝让那端爷当时给调了包,我这都琢磨一路了——”图仕墨皱了眉头,咧嘴道:“爹,您说,爷爷这招儿,到底靠不靠谱儿?”
图孟海闻言思忖,轻轻摇头不语。
图仕文见状插话道:“爹,我告诉您的,那关外来的奉军,要与直隶的部队开战,恐怕是顾不上咱家这点事了吧?”
齐采莲接话道:“儿呀,那兵匪气势汹汹的,早晚找了回来,该怎么办?我们在这儿坐以待毙,可也不是个法儿吧?”
图仕墨见图孟海仍是不语,起身到院中来回踱步,一抬头,望见了天上的星月,便想起了昨夜里爷爷那泛光的眼神,将那深邃的话语又再回味了一番。
图仕墨将心一横,回到屋里,忽然跪在图孟海与齐采莲面前,笃定道:“爹,妈,仕墨觉得爷爷是个神人,必定有他的道理,我要是不去,这办法说不定就白瞎了!我想好了,这就去找人!你们也用不着担心我,有爷爷保佑着呢!”
说罢起身,不由分说,留下屋里屋外忧心忡忡的几个人,携了明武毅然决然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