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在一起让我觉得这是一种高级而局促的互动,你看得懂全法文的杂志,看美剧不用等字幕,你有律师执照和滑翔伞执照。好像天地对你来说,并不大,好像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都拿下。可是我不是这一类人,我只有在服用过量摇头丸和酩酊的时候才会觉得世界也是属于我的,其他时候,我更像是一个粘稠的爬行虫类,我缓慢而焦灼,我清醒又困惑。我摸不到未来的形状,也不敢想象你究竟为什么爱我。
我滥用药物,我的生命几乎是靠药物维持的。无论是维生素片还是安眠药,我总是过量服用。因为我总是觉得我的缺失是大量的,是无法补足的。即使是睡觉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对我而言都是无比困难。我不是完全睡不着,只是更怕梦。
从小到大,我没有任何一天夜里不做梦的,即使熬夜不睡或失眠我都会在一刹那恍惚,见到异象。梦里有奇怪的鱼,她们拥有孔雀的尾巴,用蛇的方式在移动,正当我想要一探究竟的时候,她们就张开血盆大口,没错,是血盆大口。牙齿像是从鳄鱼那里借来的。没有一点逃脱的可能。
起初我觉得噩梦是有趣的,直到有一天,我的外婆告诉我,人是有可能会死在噩梦里的,大多数时候,在梦里死去,就会在现实里醒来,可如果梦境太过真实,人还是会有可能在睡梦里猝死的。特别是我这种长期过度使用药物维持生命的烂人。外婆很笃定地说,你的外公,当年就是一觉醒来就死了,哦不,是一觉就没再醒来。 我半信半疑,因为外婆早在外公去世以前就神志不清了,而且她的一生也是酗酒的一生。
在外婆意识还清醒的时候说过,我就该和像你这样的女生在一起,你拥有大量的基础知识,能够在一切最糟的情况下继续重头再来,而且因为这些大量的基础知识,重来的速度是其他人的三到四倍。我是一个烂人,但我还拥有最基本的人性,所以我遇到你,就像遇到了救星,就像嗜睡者遇上了闹铃。
在外婆意识有些奇怪之后她仍旧经常谈论你。她说,你拥有大智慧,你的一切努力都不焦虑,不焦虑是女人一生里最重要的大智。有条不紊,干净利落,热爱平淡,也接受挑战,每一个决定都不是为了下一个决定,不会因为他人的任何决定而困在焦虑和担忧里。所以只有你能搞定我这个烂人。我怀疑,外婆没疯。
我已经成功地用水果代替维生素片了,其实我并不是讨厌水果,我只是依赖药物的安全感。那有点类似于性瘾或者恋物癖吧。我停了摇头丸的使用,说来奇怪,我只是一个人的时候才吞食摇头丸,在公共场所,哪怕再醉我也不敢去碰。我害怕混乱。睡眠也有所好转,只要睡在你的身边我就感觉到无比安全,你看你的杂志,偶尔会念给我听,我听不懂就睡着了。你的内衣总是很薄,全是黑白的,我无法不去承认,那确实很吸引人。但我从未在准备睡觉的时候在脑海里闪过一丝奇怪念头。因为你的笑容里,有大量的基础知识,你的眼里眉间,有平息一切焦虑的大智大慧。只有在你意志薄弱,需要使用我的身体的时候,我才会趁虚而入,或者是被趁虚而入。
你的身体很薄,但拥在怀里的时候又很饱满。触摸你,我就不再焦虑了。我分不清究竟是我的梦进入你的身体里,还是你的身体进入了我的梦里。总之,我不会再乱来,也不会对你乱来。我要慢慢来,慢慢地慢慢地去习惯我拥有了你,不让这个短暂的幻觉消失。
外婆曾经对我说过,失恋并不可怕,自己和另一个自己恋爱才可怕,而且如果分手了,那又该怎么办呢?这将会是一个永远无法逃开的漩涡,你将会永远抱着另一个自己活在失恋又无法失恋的怪圈里。最后的最后,唯一会发生的就是 自己烂在了另一个自己的梦境里。永远的,烂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