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奔跑。从生到死,一直没有停下来。我是旋转不停的时钟,我是跳动不停的心脏。我也曾为谁而停留过,我却从不为别人而停下。
斜斜的风吹干了我的眼泪,我早已孤独地从高处沉降下来,并没有人看到我。像一个蒲公英一样四处游荡,却从来没有这样感觉到如此的轻灵。
我在哪。
我是谁。
远处一个女孩在张望着,薄薄的嘴唇上一直念叨着一个名字,拉弗蒂,拉弗蒂。
那么那个叫拉弗蒂的孩子一定让她很着急吧,我躲在树叶的后面,不敢大声地呼吸。
那个院子里的人多了又少,后来只剩下女孩一个人瘫坐在蔷薇花丛前面,好像唱着一首歌。
歌词在她的嗓子眼里支支吾吾,听的不是十分仔细。一首歌慢慢地唱了三个月,庐江城的秋天意料之中的寒冷而缺乏新意。
邮递员们早早地换上了厚的秋服,日出总是比正午要来得更加寒冷。我喜欢看他们一家一家地将手里的报纸小心翼翼地送到门前,走之前还会回头看上一眼。
缓慢的城市里经常可以被一两个看起来并不是十分重大的事情给调动起全身所有的运动细胞。秋叶吹过那些早起的人的运动鞋的时候,风里却隐隐藏着一两股糜烂的气味。再定睛一看,飘过鞋面的哪里是树叶,分明是破烂不堪的褐色布片。
小小邮递员顺着风向张望,那些碎布来自于一个高高的栅栏里面。那是爱丽丝家又厚又高的蔷薇丛,邮递员眯着眼睛,透过白色木质围栏向这虽然到了秋天但是仍然浓密无比的灌木丛里望去,一双并不明亮的瞳孔正好注视着他。
是不是失踪的拉弗。邮递员喊来了警长。警长带了一干人等跑到蔷薇丛前,我们要再次检查这里。
征得爱丽丝一家同意后,警察们将这些带刺的植物们一点点清理干净,每动一次,叶子都抖落一次。爱丽丝双手抚在胸前,又想在这里看到弟弟,又不愿意在这里看到他。
植被慢慢变薄,爱丽丝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果然还是找不到么。
爱丽丝慢慢走回房间,门头的风铃摇摇晃晃叮咚作响。过了不多会,她便枕着手臂睡着了。爱丽丝嗜睡的毛病大概由此而来。
我站在那片所剩无几的破落的草丛旁,最里面好像有什么发光的东西躺在那里,索性伸手过去。嘶得一声,一条暗黄和绿的蛇头扭过来,等我生生看到它时已经稳稳地咬住了我的虎口。
那是一种闷闷的疼痛感,像是厚厚冰块上被一根细长钉子钉下去留下的痕迹那种金字塔形的痛感。随着神经不到一秒钟,这样的感觉就蔓延到了整只手臂。
手臂完全像是大了一圈的麻木感,下意识地边喊叫边甩动着蛇,小镇子里响起了学校准备开学时候放的运动员进行曲。那头蛇很敏捷地游散开去,被咬的地方红紫得渗出暗色的血液。
运动旗帜高高飘扬/
我跌倒在这蔷薇丛里,想要爬起来,另一只手按在了尖尖的刺上,却感觉不到更剧烈的疼痛。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已经被这片蔷薇藤缠绕得动弹不得,倒下去的一瞬已经被无数个尖刺扎入了身体。
运动健儿驰骋赛场/
我想跑,想撒开了脚丫子跑。可是现实却是渐渐无力地躺在那里,被眩晕和睡梦渐渐控制住身体。
追寻朝阳展现力量/
广播的声音震耳欲聋,完全盖过了我的呼救声。也许我仅仅有力气张开嘴,却再也没有力气发出声音。
前进/前进/
爱丽丝。
为什么这个时候我想说出这个名字。眼角里瞥见手臂已经红肿得大了好几倍,嘴唇还在艰难地动着。
爱丽丝。
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开始颤抖。
弟弟。爱丽丝的头一下子从枕着的手臂上抬起来。
拉是被蛇咬到的。爱丽丝拉着父亲来到那片干枯的蔷薇丛前,焦黄的叶子随风打转。就在这儿。
爱丽丝父亲的大手拍拍她,默默地回到了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