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很小很偏僻的小山村,镇上的大部分人辛辛苦苦的挣扎,只为了活下去。
她生在一个比较复杂重组家庭,有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姐姐。
“哥哥后来出去讨生活谋生闯荡,在海南结婚了再也没有回来,本来就有QQ联系的,后来他的QQ就不见了,也找不到了,就失去了联系。”
“应该是拉黑了吧。”
“我不懂,我不知道,突然就这样了。然后就再也没有过哥哥的消息。”
“你姐姐呢?”
“妈妈是知青,下乡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男人,但是那个男的结婚了的,妈妈开始不知道,怀孕之后提出结婚才知道,孩子他舍不得打掉就生下来了,她那时候精神状况就不对劲了。生下来之后外婆就偷偷把她送人了,妈妈就更严重了,那时候时而清醒,时而正常。姐姐她其实离我只有一条街的,但是她不认我。”那一刻,我从她眼神里看到了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是羡慕还是无奈,抑或心酸,我不知道,我知道看着她的样子,连带周围的空气都沉重起来,我很用力的呼吸,低头看着自己的鞋,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爸爸知道妈妈是这个样子之后就不管她,那时候妈妈已经怀孕了,她一直都没有收到爸爸应该寄来的钱,哪怕是一分钱。
可能是妈妈怀孕时的精神状态不好,连带她的身体也不好,她是早产儿,妈妈生下她之后就疯掉了,妈妈的奶一口都没喝过,还得了小儿麻痹,快四十岁的人了反应什么的都比正常人慢好几拍。
生下她之后,妈妈就被她外婆关在一个小房间里,那时候的房子的门窗都是木制的,时间久了,用力一推就开了,她还没来得记住妈妈的脸,在某个夜晚妈妈推断了窗户,逃走了,再也没回来。
她说外婆从没放弃过她,很艰难的在养大她。有人劝过外婆,放弃吧,太难了。外婆坚定的说,不,除非她在我怀里不动了,不然我一定不会不管她,让她自生自灭。她活下来了,依旧瘦瘦小小的,很用力的活着。
说到外婆,连她眼角的皱纹都在向上,那是我在她脸上从未见过的神情,好像一直摸黑前行的人突然见到了一缕和煦的春光;好像是一颗在夹缝中求生存的种子突然感受到了雨滴的浇灌;那种雀跃和幸福,那么真实但是又好像很飘渺。
她十五岁的时候就去打工了,去过广东,在流水线上当最底层女工,每个月赚两千块,舍不得花多余的钱,省下来的都寄给外婆了,就当她以为日子会越过越好的时候,外婆生癌没有了,那年她才只有十七八岁。
那是一个手机还没有普及的年代,她连得知这个消息都是葬礼之后,没能见到最后一面。原来真的的悲伤不是大哭大闹的,是波澜不惊的哀伤。我看着她,好似知道她有多难过,又好像什么也不知道。针扎不到自己的心上,永远也不会知道有多痛,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
从此之后,她就只有一个人了。
那束照耀过她的光,咻的一下,消失在眼前,再也不见了。别无选择,只得继续趴在地上在黑暗中摸索前进。
她结了三次婚。
第一次结婚的时候她二十七岁了,那个男人对她很好,只是迟迟不见她怀孕,婆婆带她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卵巢有问题,要做手术手术才可以,可是没有足够的钱,就这样过了几年,大抵为了不耽误,分道扬镳了。
第二任丈夫也不错,同样的问题,这次做了手术,说输卵管堵塞,配合治疗也还是不见好。医生说基本没可能,稍大一点的概率就是试管婴儿。这是这样一个家庭无论如何也承受不来的一种方式。婆婆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娶了老婆,但是又走了,没有孩子。小儿子娶了老婆,又生不出孩子。受不了这样的冷嘲热讽,
很多事情,早已注定了结局。
再后来,就找已经有孩子了的,就是现在的这个。生活没有那么艰难,但也绝不会像想象里那样美好,这个男人吸毒。许是赌气抑或环境所致,她也开始吸毒,这种事情一旦开始,被抓只是早晚的问题。日子依旧很难过,吃了上顿没下顿,她现在的公公婆婆,七十多岁了,依旧还要自己讨生活。
“当你觉得艰难的时候,不要怕,这就证明你在走上坡路。”网上的鸡汤不合时宜的跳进我的脑海里,这句话在她身上一点也不贴切,她好像从来都没有站在山峰上过,一直在海拔最低的沼泽里面苦苦挣扎着想要上岸,从没放弃过。但是生活好像就是一个沼泽连着另一个沼泽,一直拽着她向下沉,她不敢松懈,拼了命的,好像也只能维持现状,否则,就会被拉到地下,连命都没了。
我不敢问她这么辛苦艰难的活着是为了什么,我很想问,但是我不敢。
我不知道,她接下来要走的路会怎么样,但是在冗长难熬的生命里,她在很用力的活着,努力的活着,只是想活着。
我只是一个听故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