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多年前,妈妈没有把我送进厂幼儿园,而是把我送到一对东北老人家照料,我称他们叫姥姥、姥爷。那时我很小,妈妈产假完是要上班的,家中又没有老人照料,妈妈不忍把送到大托儿所,就请求姥姥带我,每个月给些托儿费,姥姥家住平房,房子不大,直直的进门,有个小院,小院的右边是过道,左边靠院门,曾经砌了半人高的砖墙,里面养过一只黑毛猪,那只黑毛猪让我知道,其实猪同样是通人性的。靠外屋的外院,依墙砌有一间灶屋,灶与外屋的炕是相通的,外屋的炕要小些,再往里屋又有一间大炕与小炕相连,冬天睡在炕上特别暖和。爸爸说有时去接我,我围着小围裙在灶台边给炉洞里添柴,可爱极了。对于童年来说,这真的很快乐。
我是姥姥照料的第一个小孩,后来陆续找姥姥带小孩的家长应该有5、6个,直到我没在姥姥那带了,也还有些家长请姥姥照料他们的孩子。姥姥的里屋有个长方形的大箱子,里面放着衣物及重要物件,旁边曾经有过一个小黑白电视,放的都是京剧。屏幕上的京剧常是一张方桌,旁边两张椅子,左右两边,一边一人,你方唱罢我登场。姥姥一口洁白的假牙,整洁的头发,自己缝制的对襟衣,里面是白色的,外面是青色或灰色,冬天的夹袄也是自己一针一线做的。姥姥照料我们的生活,姥爷喜欢钓鱼给我们吃,他老人家自己喜欢吃大葱沾酱。有空他会用一个四周有栏竿的四轮平托车托着我们出去溜达。
我永远记住的是,我睡在大炕上,姥姥坐在我旁边,轻轻地拍着我的肩,微微地摇晃着她的身体,嘴里细细地、重复地哼着一个单音,这样,我就很快的,暖暖的进入梦乡。几年后,我从安顺回来,有时还会在去看看姥姥时,晚上和姥姥在外屋那个小炕上暖暖地睡上一宿。上小学了,放假的一天,我削水果时,不小心把手指削了一个大大的口子,也是急匆匆地往姥姥家跑。我到安顺上学前班,她还和妈妈去安顺看过我。只是再大些,去看姥姥的次数少了些,但还是会经常同妈妈前去,自己跑的次数几乎没有了。
姥姥给我说过,南方的女人太辛苦,北方的女人是不下地干活的,只是在家里做针线活、操持家务。我也不知道她是否对她的生活满意。我从未见过她与人争吵,也从未见她道过谁的长短,只是妈妈有时去看她时,问及她,轻声聊些家中之事。
姥姥特别爱干净,那个年代,老一辈的老人是很不习惯大澡堂的,外婆来我家,就不喜欢去大澡堂洗澡,但姥姥倒没说过什么,她从来都是每周自己到大澡堂洗澡,回来自己洗换下的衣物。我们有时候会遇到。她的白对襟衣永远是那么白,干干净净。
姥爷先她而去,她就这样平平淡淡地活到了90岁,一次身体微恙,在家中自然辞世。
人大了,感情的流露反倒没有小时候来得自然,但我对姥姥的那份深深的感情永远深藏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