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英见此情景,知道花三娘说中蛊后种种,并没有大言吓他,这时喉咙里咕隆一声,面上吓的青筋暴露,颤声道:“三……三娘……你饶了我们……我罢。我向天发誓……”赵二郎突然打断他的话音,脸色自嬉笑白痴样变为阴测测的绿,诡笑道:“发什么誓?蛊就是这些虫子么?那也没什么,只是好吃的紧!”他突然硬生生一把扯下肩头烂肉,连着爬满蛆虫,全喂进自己嘴里,血乎里拉的在嘴里嚼吧嚼吧。
场中众生皆都目瞪口呆,见赵二郎脸上绿色越身,甚至反射开来,映得火把光芒也一片绿色,此种情景,诡异之极,罗英“啊”的一声,竟吓得和身子扑在土中。潘伢子看赵二郎嘴角里鲜血和着乱肉,蛆虫却还在嘴里爬来爬去,喉头一阵恶心,硬忍着举起朴刀,要砍向赵二郎。花三娘摇了摇头,示意他先别动手,且看着再说。
说话间,赵二郎将哪块烂肉全吃下肚子,突然诡异一笑,拍手道:“呀,不好了,肚子疼,要死了!”自喉头传来一阵咕噜噜声,突然蹲下低头只是呕吐,先吐出一团黏糊糊碎肉,继而吐出一大滩黄水,跟着吐出一滩血水,血水里夹杂着几团不停蠕动毛发。赵二郎一时间吐的脸似乎都瘦了一圈,他却也不理,用手指拨开一团毛发,里面裹着一条胖大虫子,他粘起来放在眼前,笑嘻嘻道:“这就是蛊么?其实好吃的很。”又放回嘴中,细嚼慢咽,虫头已入咽喉,虫尾还在嘴边蠕动;他闭上眼睛,脸上神色如吃美食般十分享受。
潘伢子看他这般作态,禁不住一阵阵反胃,看向花三娘道:“这鸟官人,没得恶心……三娘,留这恶心玩意儿干嘛?一刀砍了罢!”花三娘缓缓摇头道:“砍不得……赵二官人,你,你到底是谁?锦衣卫里,好像没如此手法破我下蛊的高人?”赵二郎抬头慢慢咽虫入腹,抬头看着花三娘笑道:“我是谁?我是赵二官人啊,锦衣卫北镇抚司内供奉小旗赵二郎是也!我这腰间还藏着腰牌,要不你们来搜搜看?”
看众人皆脸色凝重,都刀剑出鞘,指定了他,却没一人妄动,他又嘻嘻笑道:“你们不来搜,呀,那怎么证明我就是赵二郎呢?罗兄弟,你也是北镇抚司总旗,要不然,你跟他们说说,我是不是赵二郎?”
赵二郎这一时变化,也是吓怕了罗英,他浑想不到,认识七八年的同僚,竟变成这个样子!脸还是那张脸,身子还是那个身子,但这人却怎么也不像记忆中的赵二郎。又听花三娘说他破了蛊,心中自然滋生求生愿望,心想,再怎么变,赵二郎还是一起锦衣卫勾干公事的,先求他解了自己蛊再说。慢慢从地上爬起,向赵二郎谄笑道:“赵二哥说笑了,你自然是咋们锦衣卫里一等一的高手。以你的本身,这花三娘众人还不手到擒来,到时带着兄弟一起领赏……功劳自然全是你的,说不得要升迁试百户,不,百户千户都是有的……只是赵二哥有解蛊本事,可先替兄弟解了蛊,我们一起拿了这些破厮鸟,领功可好。”
“呵呵……嘻嘻……”赵二郎怪模怪样笑道:“你说我就是赵二郎,还要给你解了蛊,我们一起挣了功劳?”罗英看他面孔怪异,心中骇怕,勉强道:“是,是,最好如此……”
“好!”赵二郎突然尖利叫一声,手臂突出,拉过罗英,道:“我给你解了蛊。”左手敲打罗英咽喉,他不免大张了嘴,赵二郎右臂探出,全从嘴中伸了进去,一直没到肩膀。
他出手太快,罗英又满心以为他要替自己解毒,毫没防备,被整条手臂全从嘴中一路插了下去,便如利刃入喉,且直贯而下,自喉管以至身内脏腑,全被搅了个七零八落,罗英双眼怒睁,手在空中挥舞挣扎几下,无力落于赵二郎肩头。他咽喉全被堵住不能发声,只有几声沉闷喑哑如敲破鼓声在喉头滚动,一阵血沫顺着伸入嘴中的那条胖胳膊流了出来,很快,眼睛鼻子耳朵就全都水流般淌出鲜血。
不但罗英毫无防备,就是花三娘等人也全没想到这般变故。几人眼眼相观,心中都想,也算是江湖路上滚过一番,见识了些凶险阴狠,但听都没有听过如这般诡异事情。赵二郎手尚伸在罗英渐渐瘫软下去得身体中,又转头看着他们,嘻嘻笑着,脸上神情就如个肥胖白痴一般,他手在罗英身体中,还掏啊掏的,似乎在寻找什么,突然大笑一声,道:“找到了……原来在这里!”在罗英腹腔中用力撕扯,然后一下一下缓缓将手臂整个拔了回来。在他将手整个拔出罗英嘴中后,罗英脸颊及下颌已全部撕裂,整个脸上被血染了看不出面目,委顿在地,显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右手中托着一块桃形血团,尚不停耸动,花三娘等人中有见识的知道,那想来便是罗英腹内心脏!赵二郎尚是笑嘻嘻的,一条胳膊似乎伸入颜料缸里,血红淋漓,肩头又剜掉好大一块烂肉,这一时血流不止,整个上半身全都被浸得暗红。赵二郎白痴般笑着,对众人道:“人身中最好吃的就是这心。尤其遭突然变故刚死之人,他觉不相信自己已死,心中聚集疑惑、悔恨、愤怒、不甘、惊恐……诸般种种情绪,吃来……那滋味便天上龙肝凤髓也是不如……”将手中心脏送入嘴中,咯吱咯吱咀嚼。
吃掉大半颗心后,他突然停下,想起了什么似得惊道:“呀,却忘了还有件好东西。这两颗眼珠,”另一只手伸出,将半闭未闭罗英眼珠用指头硬生生抠出,在上身零落挂着的几块血红破布片上擦了又擦,放于腰间挂着个的褡裢里,似乎是给花三娘几人解释般道:“那什么疑惑、悔恨、愤怒、不甘、惊恐……全都凝结在里面,又人将死未死之时,自母腹以来所见所闻所历,全都电闪而过,也被刻入这双眼珠中,如此好宝贝,怎可放过?呵呵,呵呵……”
江湖中讨生活,免不得白的刃入红的血出,花三娘之下,几人多半都是伤过人命的,可那个也没见过这般血腥诡异且阴毒入厮的杀人法子。杀人不说,还掏出热乎乎心脏嚼吃,又挖下死人眼珠——江湖好汉,就是有再大仇恨,也没人会这么糟践尸体。花三娘一眼掠过,看徐二海、吴远、凤姑等几人全都一脸不忍、惊恐、惶惑,武雀儿更是捂着心口,附身呕吐起来,她心下虽也百般情绪混杂,但毕竟心思坚韧,脸色虽也冷青,却还镇定,冷冷道:“你绝不是赵二郎!到底是谁?我听说漠北有一路马上好汉,号称‘大漠沙狼’的,最好吃人。人肉腌渍了,放于行囊中,与牛肉干一起作为干粮……你与他们有何干系?又或者是十万大山中吃人狂獠一族遗民?”
“呵呵,嘿嘿,嘻嘻……”赵二郎抬头看着花三娘,如白痴般傻笑,脸上绿光莹莹;突然间,绿光黯淡了一些,显出人脸本身肉色,他一阵惘然,道:“什么?吃人?‘大漠沙狼’,‘狂獠一族’……不,我不是,不是……”
“你不是,又是谁来?吃心此举,还是自己同伴,除了那禽兽不如的‘沙狼’‘狂獠’,还会有谁?”花三娘心知赵二郎此种行径,与传闻中的“大漠沙狼”“狂獠一族”并不相似,但见他心思摇动,遂一步步追问道。
“我是谁?”赵二郎眼神迷茫,狠狠的摇了几下头,道:“我不知道……你知道么?吃心,同伴,”转头看了地下罗英尸体,道:“是罗英罗兄弟么?他怎么死了?我……我杀的?还吃了他的心……”他怔怔看定自己手中托着的半颗残心,突然间“啊”的一声,将残心扔在地下,惊恐道:“不……不是我,不是我……我又是谁?你们谁告诉我,我是谁?”他疯了一般,张口只管喊叫“我是谁?”,又猛然向几人冲了过来,花三娘几人都是一惊,全都闪身让过,只见赵二郎冲了几步,突然扑倒在地,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