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迎接生命时,
我重新面对我与母亲的关系;
在对抗死亡时,
我重新审视我与父亲的关系;
在这重新的关系中,
我重新认识我自己。
我还能感受到那份灼热,
烤得皮肤收紧发疼,
烤得眼泪都流不下来。
火焰在翻滚伸展着,然后灰飞烟灭。
最终,不过都是灰飞烟灭
可是我的心
却如冷却的火山熔岩
灰硬且千疮百孔。
我以为我不会后悔,
他成为了他,我成为了我,
可是,当最后面对着,
死神的无情收割,
我还是后悔,后悔,
我本可以放下那些我固执的,
我本可以成为他和我理想的,
可是我还是选择了
让我自己后悔。
一切的结局都是那么美好,
那方正整齐的坑,旭日东升的壁画
那领魂鸡的啼叫,风水宝地的下葬
只是跪在这片黄土地上,新坟前,
我和他就这么和解了么?!
我才开始去了解生命。
是那么懵懂,又是那么敬畏。
*
父亲七天过后,
从我的家乡小镇出发,
载着我前半生几乎所有的家当,
和我后半生最重要的两个男人,
一路向西,穿过平原,
穿过隧道,穿过如画的风景,
也穿过如鬼都的钢城,
穿过蜿蜒的山道,
也穿过荒无人烟的草原…
一路高速的逃离,
属于我的过去,
向着我未知的未来进发。
开车使我没有办法思考,
父亲身患绝症这一年来
我的所思所想,
高速也没有办法让我停下来
静下心来,憧憬一下
我茫然的未来!
车后座香甜睡着的儿子也没有办法
让我可以嚎啕大哭
抑或是低声啜泣。
我只有开车,
离我出生的小城越来越远,
离我的亲戚朋友越来越远,
离我选择的生活越来越近,
离我的家庭家人越来越近,
我只能开车…
到达阿坝的家时,
雨后的双彩虹,
似乎在预示着我什么…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只知道,
我只能继续着我的生活
岁月还未老去
人却已然沧桑
父亲的离去
让我和死神之间空了间隔,
我一眼就看到了衰老和死亡!
*
第一个父亲不在的父亲节
无论您现在在哪一度空间
无论我曾经如何的不懂事
现在我都无比的想念您
我无法不遗传您的基因
活在一世的烂漫情怀和
不切实际想象里
渴望爱,追求浪漫和诗意
自以为特别,却活得平庸
您临走时要带进坟墓的回忆录里
讲到我时只说要感谢我
我却听到了那种失落的疏离感
您在怨我没有告诉您真相,
而您应该是第一个有知情权的人
我们到最后的最后
都把冷漠留给了对方
可是,
当您在最后一呼一吸的弥留之际,
我用毛巾擦拭您的身体
我用棉签润湿您的嘴唇,
我直到我今生的末,
我都会一直后悔。
*
今天是父亲去世一周年祭日
一年前父亲下葬时燃烧的火
烤的皮肤发紧发疼的炙热
还一直在脸颊滚烫着
即使哭泣都不能缓解
我后悔当时没能给他治疗
就像我后悔当年
没能接到表哥的电话一样
妈妈群里讨论
一个四岁的小孩
追问她妈妈:
我会老去吗?我会死吗?
我死了我在会哪里?
我死了你还会陪在我身边吗?
一个人从四岁开始
就自然地追问这个古老的问题
直到快四十岁
都仍然苦苦不得答案
我已经释怀
在父亲一周年的祭日
我决定好好地去活余生
我知道爸爸也一定是这样的希望
我给自己的期限也到了
缓冲期也好 调整期也好
我知道我要开始认真地面对生活
我还是会像小时候那样
跑到无人的地方
抽出宝剑 直指苍穹:
赐予我力量吧!我是希瑞!
*
两年前的今天 他离开了我
七天之后 我离开了我的故乡
我满载对过去的诀别
和对未来的期望
踏上了千里之外的旅途。
怎料到 那一天的墓碑
也竟是我前半生
与后半生的
界碑,
如果我还有后半生的话。
我不思乡 我也不怎么想念
我故乡的亲人
可我单单的想他
两年的时间
我已然可以从那种
搅拌着各种复杂的情绪中
抽离
我也已然可以在这种
混杂着各种人性的现实中
生活
可我单单怀念
前半生的纯真!
*
老家的院子任其荒芜
就像爸爸走了的三年
穿越过古老的时光
恍如前世
那些消散在空气中的
爸爸的身影和音容笑貌
已然仿佛还在昨天
颓败的墙圮
难掩生机盎然的叶绿桃红
树依然年复一年的
收获甜蜜的果实
就像人生
必须继续下去
还要活出自己的收成
无论是苦涩
还是甜美
爸爸 登登已经上小学
他依然在说:
大佬在天堂守护着他!
愿您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