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桥夜泊

邰先明国画作品


夜半醒来,不知怎的,我的耳畔响起“古筝与钢琴”的合奏。乐声里,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月落、乌啼、霜满天”,还有“江枫、渔火、对愁眠”——这意境实在是太美,以致于令我觉得,长夜难眠是件幸运的事情。

千百年前,在此美妙的境里,那个叫张继的书生,却是满怀着愁绪——他从帝都长安漂泊而来,却无意享用这江南美景,心里想的是家乡那位姑娘,还有疼爱自已的奶奶……

依旧是才子佳人的故事。那是位姓王的富家女子,却爱上了这位穷苦书生。女子爱张继的才情,非他不嫁。她的父亲无奈,只得勉强应允,但又要求张继必须进京考取功名。在姑娘的眼里,她的情郎才高八斗,功名之事,岂非易如反掌?然而此番要求,却令多愁善感的书生忧心忡忡。结果,怕什么来什么,张公子运气不佳,终归是名落孙山。

这个结果,太令人沮丧,也太出人意外。所有的人,都认为张继定能金榜题名,因为此前的县城和乡试,他都轻松过关,已考取秀才和进士。此番进京,奶奶也对他寄予厚望。临行前,奶奶把自己带了几十年的玉观音戒指去下来,亲手给他带上,希望佛菩萨保佑自己的孙子金榜高中,光宗耀祖,改换门庭。那位痴心的女子,更是情意绵绵,满心欢喜,等着他功成名就,与之喜结连理,比翼齐飞……

可是如今,却负了所有的重托,张公子无颜江东父老,也觉得这个世界拋弃了自己,闷闷不乐,郁郁寡欢,索性离开长安,沿江而下,来到这俗称人间天堂的姑苏城里,想要几日散心……可是,这诗情画境并不能使他轻松少许,更多的失意和寂寥却袭上心头。

很多年前,有一个叫尾生的男子,把等待站成了一声潮湿的叹息:“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至于那位王姓女子,与张公子的婚誓,也成了一场遥遥无期的等待……然而,并非所有的等待都有结果,也并非所有的痴男怨女都如尾生般执著。若干年后,等那位多情才子终于打起精神,再接再厉,竟至功成名就,他的心上人却已泪痕重叠,嫁作人妇。只落得,“鱼沈雁杳天边路,始信人间分离苦。 ”

这位张公子的不幸,却是姑苏城外那座寺院的幸运。那寺院本不出名,诗僧寒山也不过是在此暂居,却因了张继的这首诗而名扬天下。据说,至今日韩及东南亚很多国家的小学课本里都选入了这首《枫桥夜泊》。不过,一段最新的轶事是儿子给我讲的——

他在美读书。学校新来一位文学教授,是圣母大学的博士。走进教授的办公室,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墙上的条幅:“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文学教授看到他的中国学生,连忙指着墙上的汉字,问他是否认识?当然,这位热爱老庄的中国青年,也喜欢唐诗宋词,此等千古佳句,岂有不识之理?

我想,如果时间允许,这位中国青年可以做一次老师,给这位年轻的教授讲“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讲一讲千百年前才子佳人那段令人扼腕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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