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殡仪馆中二间外面默立着,努力平复哀伤的心情。
刚才的遗体告别,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简单到只有二、三十个前来送别的人,简单到仪式能省的都省了。逝者亲属的悲伤写在脸上,他们中大多数人静默无言,只有一个老者在嘤嘤地哭着,这个老者是逝者的丈夫、同事的老父亲。
外面灰蒙蒙的,鸽灰色的云遮住了原本蓝蓝的天,没有一丝亮色,就好像失去亲人的人悲伤的脸。
突然,一声凄厉的哭喊划破了外面的安静,同事的老父亲被三个壮小伙从中二间里架了出来,老人家泪流满面,身子使劲向后挣着,头拼命向后望,歇斯底里地叫喊着。“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呀?”“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呀?”
他一遍一遍重复着这句话,好像唯有这句话,才能表达他此时此刻心中的悲伤与无助。
老伴的遗体马上就被推走了,推到那个高高的炼人炉里,他一下子绷不住了。
老伴走了,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这一点他清清楚楚,可这两天老伴的遗体依然躺在冰棺里,他感觉老伴儿就像睡着了一样,静静躺在那里,起码这个人还在啊!
现在老伴儿要被推走了,然后被送进那个高高大大的炉子里,然后就化成了一缕青烟,飘飘乎乎去了另一个世界。留给他的只有一撮灰,那个在人世间陪伴了他50多年的老伴,再也找寻不到她的身影。
他被那三个小伙子拉扯着,可是不知他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定在原地不动,后来一个身材高大小伙子几乎把他抱起来,这种僵局才打破。
他们半推半抱着老人走向一辆车子。一个小伙子把车门打开,老人家死死地抓住车门不肯进到车里,最后还是那个壮小伙,掰开牢牢抓住车门的手,把他塞进了车子。
车门关上的那一刻,“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呀?”那句撕心裂肺的呼喊被硬生生留在车门外,飘向了空中。
老人坐在副驾上,双手拼命地推着玻璃窗,眼睛直盯盯看着中二间的门,他想看一眼老伴,哪怕一眼也行。
昨天我们来祭拜老人时,中二间的人很少,只有零星的几个亲人坐在那里,大家的脸上都写满了忧伤。
同事一直处于木木的状态,他向我们诉说了母亲走前的情况,虽然母亲已经是乳腺癌晚期,任何医疗手段在他面前都不起作用。但家人们还是觉得母亲走得实在太快。
我问起同事老父亲的状况,因为我知道,在所有亲人中,他的老父亲是最悲痛的。两个儿子失去了母亲,从此没有了母亲的慈爱与牵挂,他们肯定很悲痛,但他们都各自有小家,很快会从痛苦中挣脱出来。只有这个可怜的老父亲,他从此没了老伴,从此没有了自己的家。
同事指了指斜对面椅子上的一个老人,告诉我们,那是他的老父亲。老人家静静坐在那里,很安静,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整个人的状态还不错。我的心里略有些安慰,希望老人越平静越好,老伴已经走了,他一定要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
而现在那个陪伴了他半个世纪的老伴,从此再也不能看见她的身影,再也不能听见她的声音,她的笑声,他她的嗔怪,她的愤怒,在这个世界上通通都消失了。也许,也许只有在梦中才能再次相见了。
在那一刻,我忽然理解了这个老父亲的崩溃,从此,他将走向孤独,这种孤独不是形式上的,而是内心刻骨的孤独。因为这个世界上再不可能有和老伴儿一样一心一意地待他的人了。
最终,他将孤独地走向人生终点,而下一世,他能否与老伴相见,还是个未知数,因为他们都要走奈何桥、喝孟婆汤啊!即使再见,已是陌路!
车子拉着我们离开了殡仪馆,我的耳边依旧回到了那句撕心裂肺的呼喊。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
(注:本文系1月22日备用文,昨天异常疲累,索性放任自己,不写文章,启用一篇备用文,备用备用,以备不急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