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做了宰相爹
要说梁师成这个人呀,也是个拗性子,其个人行为颇具喜感,一辈子和一个“爹”字干上了。他一生坚持认一个人做爹,后半生又乐颠颠地做了一位宰相的爹,还因为做爹弄丢了所有的荣华富贵,甚至玩掉了身家性命。
认梁师成做爹的不是别人,就是前面我们讲过,后来官拜宰相的王黼。
王黼不管才学如何,是名正言顺的当朝进士,不几年就做到了朝廷大员,也算士大夫阶层中的佼佼者。
这样的人甘心主动地认一个宦官做干爹,不管其出发点如何,对虚荣心爆棚的梁师成而言都是倍有面子的事情,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更何况,王黼还真孝顺,对干爹的话言听计从不说,还不时孝敬干爹各种财物,把干爹侍奉得浑身舒坦。
对孝顺的干儿,梁师成没有不喜欢的理由,他回报干儿的方式是把自己掌握的朝廷动向和皇帝言行暗中传递给王黼,王黼根据这些信息来判断如何讨好皇帝,如何对付政敌。
宦官和官员如此勾结在一起,徽宗在他们眼里几乎就是一个透明人。
大家都能摸准皇帝的喜好行事,徽宗觉得手下这些人一个个用起来非常顺手,自然满心欢喜。
宦官出身低微,受教育的机会少,但梁师成不同,他做太监的时候已经识文断字,且粗略地熟悉文法,精通办公室业务,再加上人聪明,脑子好使,会讨上司欢心,这样的小太监在宫中没有不被重用的道理,于是年轻轻就被安排到宋朝的一个文化单位书艺局工作,因工作出色,很快被提拔做了睿思殿文字外库的领导。
睿思殿是一个专门负责传达皇上圣旨的机构。在这个工作岗位上,梁师成不仅结识了各级官员,和他们交朋友,而且很容易接触到皇上,他从小练就的察言观色,讨巧卖乖的本领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不久便不久便引起了皇上的主意,讨得徽宗的欢心,成了不离皇帝左右的红人。
徽宗高兴之余最喜乱封滥赏,官帽子随随便便就送人,对嘴甜、乖巧、会说话,也能办点事的身边人更是不吝赏赐。梁师成经徽宗特批,弄到一张进士“文凭”,凭借这个文凭,他被任命为只有外官才能被授予的晋州观察使、兴德军留后的虚职。
徽宗建明堂,梁师成做都监,明堂修成后,也算是立了功,官拜节度使、加中太一、神霄宫使。此后,他一路高升,官至检校太傅,最后拜为太尉,享受开府仪同三司待遇。
反正徽宗有的是官帽,批发还是零售,尽随他的意。皇上要给官帽子,梁师成自然乐得接收。于是,不管实职还是虚职,梁师成竟然一身兼着上百个官职,成为宦官中可与童贯平分秋色的实权人物,一时间权势熏天,京城民间称其为“隐相”。
梁师成的这些官职虽是虚职,但却是非常实惠的,是可以领取朝廷俸禄的。随着官职不断增多,梁师成的个人待遇水涨船高,领着多份朝廷俸禄,就算不去贪污受贿,个人收入也已经非常可观,俨然是宦官中的富豪。
当然了,想要讨得皇帝的官帽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徽宗喜欢好听话,爱搞花架子,爱看热闹,梁师成就着皇帝的喜好,专以粉饰王朝盛世,收集古今名人书画,讲神神道道的事为能事。他侍奉皇帝没有什么秘诀,无非脸皮够厚,恬不知耻而已,一招一式专挠皇帝痒痒,自然常能得到徽宗恩赐。
皇帝的诏令都要经梁师成之手签发,这就为他提供了弄权的机会。梁师成安排擅长书法的手下模仿皇帝的笔迹,把自己的想法夹杂在皇帝的圣旨中颁布。朝中大臣也知道诏书中的内容未必全部是皇帝的意思,其中常有梁师成挟私搞鬼的痕迹,但难以拿到证据,又不能亲自找皇帝对质,更恐惧梁师成报复,明知他弄权,也不敢做声,一任其逍遥。
梁师成天天在皇帝的身边,皇帝的一举一动,言谈思想,他最清楚不过。为了掌握皇帝的动向和了解皇帝想法,朝廷大臣都刻意与宦官结交。梁师成挨得皇帝最近,因此成为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就是官至宰辅的蔡京、何执中等朝廷大员,对他都是客客气气,不敢稍有得罪。
王黼最会见风使舵,他先后得到何执中与蔡京的破格提拨,走进王朝权力中枢的时候,就明白没有更坚实,更稳当的后台,掌握不了朝廷的最新动向和皇帝的所思所想,自己这个官要想做得长久,实在不容易。
这个来自市井的无赖,本身没有什么道德修养的家伙,为追求高官厚禄,连士大夫的廉耻和尊严都不要了,索性认了梁师成做爹,称其为“恩府先生”。俩人私下里相处甚欢,好的像亲父子似的。
王黼像神一样供着自己的干爹,把家都安在了梁师成家的隔壁。俩人为了方便来往,在两家共用的围墙上开了一个便门。在王黼而言,估计为了方便早晚过去给他爹请安问好才这样做的。当然,也可解释为二人为了方便串通,挟制皇帝,左右朝政,方便私下密谋而设。
讨巧卖乖惯了,总有刹不住车子的时候。王黼家里房柱上长了一簇菌类,他便跑到徽宗面前,一惊一乍绘声绘色地讲了一个祥瑞故事,说托皇上的洪福,自己家里长了灵芝,请皇上去家里看看。
徽宗最爱瞧热闹,有这样的机会,自然不肯放过,于是就跑到梁府上看热闹。结果发现了围墙上的便门。徽宗问清楚这个便门连通梁、王两家,脸立马就黑了下来,满脸怒气地吩咐起驾回宫。
不管梁师成和王黼怎样解释,徽宗始终认为二人有串通一气,揣摩圣意,挟制皇帝的嫌疑。皇帝不高兴,问题很严重,爷俩一起被撤职。
也是爷俩作威作福,被高官厚禄冲昏头脑而忘乎所以。殊不知,在皇帝心里,梁师成做定了是个奴才,不管他在自己脸上涂多少脂粉,把自己的血统和出身修改得多么高贵和正宗,皇帝认可,给你官做,你就是个人物,皇帝要把你撸下来,也就是一句话,分分钟的事情。
王黼身为宰相,干不了正事也就算了,不折腾行不?他还不行。为了邀功请赏,哄皇帝高兴,他把皇帝引到自己家里,被人家发现了他的秘密,抓了现行。
墙倒众人推,朝中见风使舵的家伙见到皇帝开始厌恶这两个倒霉蛋,不用安排,那些看惯了皇帝颜色的宵小之徒,怎能领会不了皇帝的意思?更何况梁师成和王黼的黑材料一抓一大把,想把他们拉下马的人多了去了,大臣们纷纷上弹劾的奏章。
看到了纷沓而至的奏章,徽宗才知道梁、王二人关系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密切。对这样的人,徽宗怎能不猜疑?
更何况,王黼总能猜到自己的心思,顺着自己的心意来事,难道不是和梁师成串通一气的原因吗?这两人勾结起来会不会祸害自己,徽宗想到这个可能,脊背上由不得冒白毛汗,细思极恐啊!
梁师成和王黼应该明白,皇帝最害怕的是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力和生命受到威胁。内侍与外臣结交,历来是皇帝心中的大忌。你把证据摆在那里,人家都亲眼看见了,不收拾你才叫怪。
聪明反被聪明误。徽宗回到皇宫,立即启动罢免二人官职的程序,爷俩一起被处理。
王黼的仕途就此结束,但梁师成的事还没完,他还需要为自己一生的胡作非为埋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