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知道?”温陵再次睁大眼睛,这几年他受的打击加在一起也没有此刻多。“知道,你啃都不啃一声,连蒙带骗,把我当傻子?”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知道了有何用?”秦雨依旧那副表情,温陵此刻唯一想做的就是把那张漠然的脸撕烂,连并底下能说出如此冰冷话语的喉咙一同挖出来捏碎。他甚至认为地底下那只癞蛤蟆都比他这位变态大哥耐看而且有人情味。
“你躺医院的时候,我就决定赶你走了。跟着我,指不定哪天把命搭上。”秦雨道。
“我的命和你有什么关系?”温陵反呛他。
秦雨看了他一会儿,无奈道,“......哎!留下吧。”大多数时候,秦雨都是强硬的那一个,可是他心知肚明,表面上嬉皮笑脸的温陵才是最油盐不进的。这些年,跟着他屡屡涉险,换做旁人至少要询问清楚,温陵却仅凭着对他的信任,一次都没开过口,就仿佛那些经历都如同逛菜市场一样稀松平常,不值一提。
“还有呢?”
“什么还有?”
“道歉啊!为这些年的欺骗,以及昨晚。”温陵挑眉道。
“自家兄弟就不必了吧!”
“谁和你自家兄弟,昨晚起就不是了。”
“行吧,对不住你了。”秦雨极其小声地哼了一句。
温陵内心狂喜,表面却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好了,原谅你。话说回来,现如今,我仅仅是你的合作伙伴了,作为合作伙伴,说吧,我都需要知道。”
“差不多得了。”秦雨刚想伸手揍他,温陵一缩脖子,“兄弟打几下我忍了,合作绝对不行,平等互利,相互尊重是前提条件......”还没说完就被薅住脖领,“我打的就是合作伙伴。”
“好了好了,我哥我哥,你不说,早晚会把我送走......”温陵气急大叫。
秦雨徒然松手。他说的没错,以前是不想他掺和进来故意瞒着,现在既然决定让他留下,就必须全盘托出,否则真的会害了他。
“不然,再来杯咖啡,咱哥俩慢慢聊?”
“不用,我在想从何说起。”秦雨摆摆手,指了指院中,“从它开始说吧。”
“它?”顺着手指的方向,温陵瞧见枯死的老槐树在午后的阳光里肃立着,有几根连风雨都撼动不了的僵硬树枝绝望地伸向天空。他呆呆地看了几秒,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也许是那几根残枝突然变成手的形状,探进窗来,攥住他的腰,将他拽到半空中,任由他痛苦挣扎,但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会发生此类事情。“那棵死树?”
“还记得陈进南带我们去地下室的情景吗?你那天和我分开的那阵子,周围发生了什么?”
“有那么几分钟,四周的墙壁消失,我置身于一片没有边界的沙海之中,你和陈进南就在不远处,可任凭我怎么喊,你们都无动于衷。”
“那片荒漠我幻想中的世界,当时陈进南把我接入了他们的系统,整个地下室都是那个神经网络的一部分。”
“还好是荒漠,若是深海,我岂不是被淹死了,等等,那只癞蛤蟆也是你想象出来残害我们的?”
“它不是,照我看来,那个神经网络还不足以对现实世界产生影响,虚拟世界中的事物只能作用于虚拟世界。”
“你是如何做到的?如何?何时?我只知道你越来越不可理喻,没想到你变成了蜘蛛侠。武功秘籍藏哪儿了,去印度是假的吧,偷偷跑去哪个深山老林修炼去了,咋滴,怕我偷师还是怕我耽误你飞升?”
“你小子怎么那么贫,受迫害妄想症了?你想要秘籍我给你就是了,可这玩意儿我给不了,而且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在樊克农出现之前,我一直想方设法摆脱它。”秦雨鄙夷地看了一眼温陵,“况且,在现实中,我除了能听个墙角,什么实质性的本事都没有。”
“听墙角?”温陵睁大眼睛瞪着秦雨,继而哈哈大笑,他怎么都没法把听墙角这种猥琐的行为和他这位板正严肃的大哥联系到一起。“来,来,来,你给我表演一个,不,我是说展示一下。”
“你出来,这里不行。”秦雨为了消除他的疑虑,带他来到院墙外。“呐,你的小跟班5分钟之后到。”
“啊?谁?二娃啊,他睡得像头猪,怎么会。”温陵四处张望,根本没有二娃的影子。
“走吧,进去等。”秦雨拍拍他的肩膀,温陵将信将疑走几步便回过头张一下。
进屋还没等坐稳当,大门口就传来二娃呼哧带喘的声音。“哥,鞋,鞋。”只一会儿,二娃的大脑袋就出现在窗前,手里提着一只鞋,“哥,你忘记穿鞋了。”
“我穿了啊,你这只哪儿来的?”没错,他手里提着的确实是自己的鞋,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左脚穿的是二娃的鞋,这半天被秦雨气的,连穿错鞋都不知道。这会儿脚丫子不知道被捂得有多臭,嗓子眼一阵翻腾,赶紧把鞋脱下来,扔出窗外。
二娃咧嘴大笑,捡起来穿好,“哥,你没事就好,我怕你醉得不清掉下崖子去,过来看看。”
“我没事。”温陵没好气的回答。
“那行嘞,我先回去了。”二娃乐呵呵往院外走去。
“二娃子,”温陵探出头喊道,“二娃子,昨晚多谢了,还有酒没?晚上我过去,咱俩再喝两杯。”
“有啊,昨晚还剩下好多猪头肉,等你啊。”
“得咧。”温陵转回头愣愣地看着秦雨,半响才说,“哥,这么好的本事,你教教我呗。这要是学会了,直接进国安局,摆脱它,开玩笑的吧。”
“前提是你得知道你得到的是什么,你为什么会得到,以及如何掌控它。这些年我夙夜不懈的寻找答案,到头来连得到的是什么都没有搞清楚。”
“真相总会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不会有人免费的、大费周章的让你获得超能力。或许在这之前,我们除了等待,什么都做不了。”
“你也许是对的。”
“话说,这个院子是怎么回事,超出你的感知能力范围之外,是真有结界吗?我是说屏障。”
“不是屏障,是毁灭,一片死地,如同你看到的一样,外表以及内核皆死。”
“哦,说来听听?”
“你大概了解了,我需要通过植物来感知这个世界。那就象所有的植物在情感上是遐迩一体、车轨同文的。所以理论上,无论站在世界的哪个角落,我都能感知整个植物世界的悲喜,共享它们的所有信息。可是这里如同坟墓一般,所有的植物均已消失殆尽,留下的只有院中那棵槐树的残骸。所以不是屏蔽,而是摧毁。”
“那为何要从这棵树说起呢?”
“还记得凤翔巷的火灾吗?秦警官他们查验过,是高电压引起的,再进一步,因为那附近没有高压线路,最有可能的是雷击。按照老李头的说法,这个院子被摧毁是在老槐树被雷击中后开始的。樊克农应该建立了一个生物神经网络,规模庞大,远不止凤翔巷的地底下。至于雷击的原因,我还没有搞清楚,大概率是实验出错。”
“先等一下,老槐树被雷击中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民国时期。”
“凤翔巷火灾是在3年前,就算是樊克农不小心炸掉了研究所,可是民国时期,这樊克农得多老啊?除非他会穿越,也太扯了,哥,你确定自己还清醒吗?”
“没错,他确实会穿越。”
“你得给我点时间好好想一想,我们俩,肯定有一个脑子糊涂了,我希望那个人是我,毕竟我昨天喝多了。”温陵此时心头涌上了无限的悲哀,秦雨终究是疯魔了,他已经深深地陷入到执念的漩涡中,无法自拔了。好在宛南路600号有自己的朋友,希望不算太迟。就是不知道到时候怎么和老太太说,哎,能瞒一天是一天吧。
“哥,我得找二娃喝酒去,昨晚醉了,今天得补一顿酒,不然酒量大减就不好了。我待会儿帮你带点猪头肉回来煮面吃,你先忙。”说罢,把秦雨一个人留在屋内,快步来到的院外。“明明先瞥见了二娃,还假装自己有特异功能,装模作样一番。”温陵自言自语,既然骗局可以改变人的记忆、扭曲人的心智,那自我欺骗呢?待明日再和精神卫生中心的朋友联系,是时候把秦雨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