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荨
我们出去的时候先前围坐在地上听着民谣惦念青葱岁月的愤青儿们似乎在不到一个钟头的时间里就已经参透了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的真谛,纷纷放下那份感伤流金岁月的情怀在震颤着的舞池中跟着DJ的节奏摇摆着。
靖荨这只小野猫正站在茶几上给六个生客表演,酒吧里的舞蹈动作说白了都是在床上练出来的,不外是扭腰摆臀模仿性交动作来撩拨每一个围观者那颗摇摇欲坠的心,挑起他们的性冲动给游走在边缘的散户带来不少生意。
个别点火消防一肩挑的散户让不少嫖客都以为只要在桌上跳的都是出来卖的,凡是常来半导体的人都知道靖荨是不一样的,与大多数跳舞的女孩子不同的是靖荨先令人注意到的往往是她的眼睛,那双不大却深邃的眼睛时刻都闪烁着的不羁感是如此的昭昭然,给人的感觉除了一个野字再难找到其它更贴切的语汇来形容,这个混身上下都透着股野劲儿的女孩子是轻易招惹不得的,这在半导体乃至各个夜场都是心照不宣的事。
贴墙放着的拐角沙发上坐着的六个男人只能用你丑我比你更丑来形容,矮矬子和秃瓢勾肩搭背对着茶几上的靖荨指指点点时不时的还耳语几声,话音一落随之而来的就是比老鸹那嘶哑的叫声更加刺耳的淫笑。
麻子脸和肥佬正一边吆喝一边摇着骰盅赌酒,一个简直就是造物主按着负责在巴黎圣母院里撞钟的那个叫做加西莫多的怪物捏出来的男人正和一个脸面简直可以和月球表面媲美的全是坑儿的坑货一起瞪着两双死鱼眼直勾勾的盯着茶几上热舞的靖荨,两双手不自觉的去安抚裆下蠢蠢欲动的物件儿。
!这些人早就在欲海翻腾中洗掉了人文气息与浪漫情怀,再清新脱俗与众不同的女孩子也都只能使他们那颗退化成只管兽欲的脑袋联想到床。
“这几个哥们儿充分展现了造物主的幽默感啊,以前没见过啊!”大黄冲着少聪呶了呶嘴,笑着说道。
“我也没见过,是生客,说的话有点儿像粤语但仔细听听又明显不是,可能是江西那边儿过来的河洛郎。”少聪的眼神游离在靖荨左右他觉得这伙儿生人不是什么善茬儿,他在夜场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混的太久了,敏感的像出没于山林间的野兽一样能嗅得出潜在威胁所散发出来血腥味儿,不禁为靖荨担心起来压根儿没心思和大黄扯淡。
能让靖荨站在面前跳舞都是有钱人,有钱人总觉得一个女人胸前的沟再深也能用钱来填平,之后就是理所当然的策马扬鞭。于是当中的矮矬男拿着一沓票子伸手向靖荨的胸前的沟壑中塞去,他显然不知道家猫与野猫之间本质上的区别在于野猫不高兴的时候它的爪子是会挠人的,矮矬子的手还没伸到沟里去就惨叫一声捂着被撅断的手指蹲在地上哼哼起来。
平常再怎么混账的男人在数量上占绝对优势的时候也不可能跳起来一拥而上去按翻一个女人,傍边的五个男人这时候都抱着膀子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矮胖子笑话。少聪顺手抄起卡座上的酒瓶做好了打架的准备,矮矬子缓过劲儿来骂骂咧咧的伸手就要掐靖荨的脖子,少聪一看苗头不对刚扬起手中的瓶子还没来得及动手就突然听见砰呤嗙啷的一声刺耳的脆响,一个酒瓶从我们身后飞过来擦着矮矬子的耳朵摔到了墙上,瓶渣四溅,回头一看原来是钰哲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办公室里出来了正踉跄着往这边走,那根儿虽然萎靡不振但尺寸依旧傲人的东西还吊在外面,幸好这家伙喝多了失了准头不然这一瓶子非开了矮矬子的瓢不可。
几个闻声而来的客户经理和内保被看热闹的人挡在外面正往这边挤,这六个人显然都看见了朝他们甩酒瓶子的钰哲,猛一见到他那副出类拔萃的模样也是一愣,但他们马上就回过神儿来并且没有像一般的混子那样立刻叫嚣着抄起家伙去恶斗一场,反而笑咪咪的向冲着他们晃过来的钰哲迎了上去,秃瓢脱掉自己的外套往钰哲头上一扔遮住了他的头脸和撞钟的像是架着一个喝醉的朋友那样像门外走去,肥佬拦住了抢先赶过来的一个客户经理笑呵呵的往他手里塞了几百块钱操着一口生硬的普通话说道:“对不起!对不起!自家兄弟喝多了,闹着玩儿的别介意,我们现在就把他弄走。”
靖荨看钰哲被架了出去立马撩起刘海把头发拢了起来扎在后面露出了横在额头左上角的三厘米左右的刀疤,从皮靴里掏出甩棍就要往门外走。
“你给我在这儿待着,打架是男人的事儿。”少聪夺过靖荨手里的甩棍把她摁在沙发上,我和大黄跟着少聪走了出去。
凌晨时分半导体外面的停车场上只零零散散的停了几辆车绝对够宽敞,实在是个打架的好地方。彼时我们三个都在担心钰哲的处境,不曾想到一出来便中了秃瓢、加西莫多和坑货的埋伏,大黄被踹的一踉跄少聪和我各挨了一拳头,大黄和少聪是出来混的打人和挨打都是家常便饭的事儿马上就反应了过来跟秃瓢和加西莫多扭打在一起。
我练过几年陈氏老架也扎过两年咏春的二字钳羊马多少算会点儿花架子,可惜虽说不上从小到大没跟人打过架可自从的练了几年把式之后还真没跟人动过手,坑货那冷不丁的一拳头打的我又懵又恼,出于本能反应抬腿就是一脚踢不到人是意料中的事好歹要先把距离给拉开了,坑货向后一跳躲过我这一脚又挥拳打了过来,我几乎想都没想完全是本能反应伸手在他手腕上一拨改了他这一拳的方向,接着左手托住他的肘关节右手勾住他的手腕顺势一带脚下一绊直接就把坑货甩了出去,看着趴在地上吭吭哧哧的坑货我才意识到平常练的单鞭原来是这么用的,顺势借力这一甩坑货摔得不轻挣扎着还要爬起来我想起稀里糊涂的挨的那一拳头就火大,走过去踹了他几脚看他实在爬不起来了刚想喘口气儿就突然想起钰哲来心道坏了,这家伙喝成那样打起架来还不是个现成的沙包,别的地方挨两下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是吊在外面的东西有什么闪失他这辈子可就成了绝户头儿了。
这六个人显然都是喋血街头的老江湖三个打人三个断后配合的天衣无缝,我朝四周看了一下果然在北边的墙角里发现了被麻子脸、肥佬和矮矬子围殴的钰哲,钰哲这只常常游荡在午夜时分的醉鬼这会儿正一边挨打一边扶着墙吐,摆着手道:“哥……哥们儿……不……不行了……吐……吐完再打……”跟坑货这一架打的我热血沸腾,压抑在骨子里戾气反涌上来,我看了看形势向隔着垃圾桶的麻子脸冲过去跳上垃圾桶脚下一蹬借力朝着矮矬子踢了过去,这一脚踹的他向前直扑出去摔了个狗啃泥再也爬不起来了,矮矬子和肥佬反应过来刚要跟我动手就被赶来大黄和少聪扑倒了,麻子脸趴在地上只剩下吭吭的份儿三个对两个矮矬子和肥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这场架打到最后结果是一点儿悬念都没有了。我们看了看正坐在自己呕吐物上的哼哼唧唧的钰哲虽说是鼻青脸肿的但吊在外面的不文之物毛儿都没掉一根这帮人还算是讲点道义就是伤人也留有余地,少聪的鼻子挨了一下还在淌血,我和大黄连拖带拽把钰哲弄了回去。
“哎,看不出来你小子平时蔫儿了吧唧的打起架来还挺像回事儿,这知识分子动起手来也够狠的啊。”大黄倒了杯酒推到我面前。
我没接大黄的话,那会儿我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一坐下来混身的肌肉都抽搐起来,手抖个不停端起来的酒还没到嘴边就先洒了一多半。
“没事儿,多打几次架就习惯了,以后下手不要那么重,像你那样的打法搞不好是会出人命的。”少聪拍了拍我的肩膀。
靖荨从家里拿了醒酒药和跌打酒回来,捏着钰哲的鼻子给他灌了两支口服液,接着把少聪搂在怀里用药棉小心翼翼的给他擦拭淤青的半边脸。这一幕让我和大黄这两只资深的单身狗看的很是羡慕,那一刻我和他想的肯定是一样的,有个女人陪着真好。
“那几个河洛郎挨了顿揍,我觉得这事儿不会就这么算了,这几天我们得小心点儿了。”我对他们俩说道。
“不会,他们都是老江湖了,几个外地人还真能把自己当过江龙么,他们不是第一天出来混的才没那么傻。就算他们真是一帮二愣子要来动手,这事儿钰哲也搅进来了肖家的老爷子能看自己儿子给人打么那老不正经的可不是什么善茬儿,在郁城除了爱新觉罗那家子谁不让他三分。”大黄一边搓跌打酒一边说道。
大黄话音未落,外面轰隆隆的雷声就起来了,与此同时雨声哗啦啦的跟雷声重叠在一起下的跟瓢泼的一样。我心想坏了,这天说变就变老子洗的衣服还在外面晾着。“操!白忙活了!我回去收衣服!”朝着他们三个嚷了一声,我起身朝外面跑了出去。
“你被打傻啦!都这会儿了回去还有什么用!”大黄喊道。
我没理他,其实我并不完全是为了那几件衣服,只是看到少聪躺在靖荨怀里的时候忽然想起了米粒儿,曾经我也这样躺在她的怀里,而现在不知道她又这样躺在谁的怀里。一年多了,我一直在逃避,从不敢想起她,每当想起她的时候心就一阵阵的刺痛眼泪总是不知不觉的滑下来,丝毫不给我掩饰自己的机会,出于那点卑微又肮脏的自尊心我宁愿淋着雨跑回来也不想他们看到我那副情难自已时抽泣的样子。
从她把闺蜜送到我床上来的那一刻起我就对着她的照片告诫自己,如果所谓的爱情本身就是一场游戏那么我要谢谢她让我学会了规则和玩儿法,从今以后我一定比她玩儿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