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文君因整日心神不宁,就取过一卷《史记》翻看,不曾想内有一张小纸,上面竟是唐韩俞的《秋斋》:山月皎如昼,霜风时动竹。夜半鸟惊栖,窗前人独宿。
瞧着那潇洒飘逸,骨格清秀的王体行书分眀就是堂兄李翰文的笔迹,文君怔怔了片刻,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么多日无言的思念今日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眀,老天见怜,堂兄啊堂兄,终于有你的一丝音信了。
待清醒过来,她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起身,急急地喊道:“翠儿,翠儿,翠儿......”
此时翠儿正与小玉一道在院里翻晒书卷,听到喊声,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赶紧连走带跑地进来道:“君夫人,君夫人,翠儿在此,何事吩咐呢?”
文君用手拍了拍自己胸口,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只是太过激动,言语还是伴有丝丝颤音:“翠儿,你快说,这书是哪儿来的,哪儿来的呀?”
“君夫人,这书卷都是上次你让我去买过来的么,就是与《庄子》、《曹植诗词歌赋集》、《陶渊眀诗集》、《历代才女传》一并买来的呀!”
“这个我懂,我是问你是在哪里?又是从何人处买过来的呀?”
翠儿想了想,笑说道:“君夫人,你别着急,我想起来了,这些书卷都是从李家埔附近的一条街上买的,我记得那个书摊的主人个子高高瘦瘦的,是个白净的书生,眉清目秀,斯斯文文,说起话来又和蔼可亲。”
文君在心里默念道:这就是了,果然是堂兄。
于是就吩咐翠儿道:“你现在就去那条街把他请来慕容府,就说是李文君找她,喏,把这个也拿去,见了这个,他定会随你来此地的。”
说着就褪下手腕上的翡翠玉镯,此玉镯是李府祖传之物,堂兄见了玉镯如见自己。
翠儿往外走了几步,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又折了回来道:“君夫人,还有一事,翠儿今早去小厨房,那新来的婆子瞧着好生面熟,原来就是绿湘坊的何妈,不得不说,京城这地儿也是小的,到哪儿都会遇到熟人呢。”
翠儿说罢就笑嘻嘻的出了门。
这何妈也算是故人,文君倒也想见见她,虽说听慕容景阳意思,文燕已被临安的一对夫妇买去做了自家女儿,但自己还是想多多了解一些情况,何妈毕竟在绿湘坊呆过不少年月,于是就让小玉去把何妈带来此处。
话说这何妈善于投机钻营,拍马奉承,在慕容府混得也不错,只是几日前自瞧见了翠儿后就心虚发慌,所幸当时翠儿并没有看见自己,不想今早又被翠儿撞见了,而瞧她那神情,仿佛也认出了自己。
本来故人重逢是好事,彼此叙叙旧自然也可拉近关系,也好多一份照应,再说目今君夫人最得大公子宠幸,可是只因那日自己并未将信送去李家埔李翰文公子处,于是也就多了一份心虚与不安。
小玉来找何妈时,何妈的心是七上八下,脸色也是青一阵白一阵,真当无计可施之时一眼瞧见木架子上摆放的羊肉与牛肉,小眼珠滴溜溜一转,计上心来,就双手捧腹假装肚子疼。
“哎哟哟,疼死我了,小玉姑奶奶,我这肚子怕是吃坏了,忍不住了,赶紧得去茅厕,你去回了君夫人吧,我明日定去逸华阁请安。”
说着逃也似的奔茅厕而去,柳嫂子瞧着她急匆匆躬身快跑的背影,不免笑说道:“这何妈真有趣,方才还好好的,这不脚下装了哪吒的风火轮似的,有鬼催着也没有跑这么快的。”
一番话说得小玉也咯咯的笑个不住,因没法带何妈回去,自己就独自回了逸华阁向文君如实禀报。
文君没有在意此事,本来把何妈叫过来也只是想问问文燕之事,既然今日腹痛也就罢了,何况如果翠儿将堂兄接了来,自己自然也无暇招呼何妈了,于是淡淡道:“罢了,今日不能过来就算了,就眀日吧,对了,小玉你先去内厅,你将上次叶夫人送来的上好茶叶浮云闲从柜子里先取出来,待会就用这个给客人沏茶。”
小玉出去后,君夫人步至鸾镜前,镜面映照出自己娇好的容颜,为人妇者已无少女的稚嫩,却平添了一份少妇的风韵,曾几何时,过往的一切离自己已渐行渐远。
多希望一家人还能如以往那般平静相守,身处岭南的爹爹、母亲、青弟此刻你们可好,还有只身在临安已做了别人家女儿的文燕,多少次,在梦里与你们团聚,醒来却只有眼泪相伴,纵然在慕容府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没有你们在身边,这富贵于我又有何意义可言......
心里思潮汹涌,思念之情不可遏制,化作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俯首,泪水顺着脸颊而下,文君从袖口抽出红罗小帕拭去泪水。
自己怎么哭了呢,不是马上就要见到堂兄了么,只要假以时日,爹爹、娘亲、青弟、文燕也只会相见,文君在心里默默地安慰着自己,移步内厅。
一眼瞥见一人,正背对着自己,长身玉立,身形清瘦,那背影早已刻在心上,融化在骨子里,文君低低地叫了一声“堂兄”,男子闻言转过身来,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