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失踪
东华帝君独自一人回到昆仑虚之时,天色将晚,已近黄昏。墨渊和折颜二人匆忙自大殿迎出来,未及开口询问,只见东华帝君面有愠色,也就不便开口了,只得等他先消了气再说。
长衫从侧门进入大殿,领着童子们谨小慎微地为东华帝君奉了茶,刚要退下,就听闻东华帝君开口吩咐道:“你去昆仑虚往东南方向四五十里处迎一迎凤九,她一个人脚程慢些,天快黑了,别再出意外……”话音刚落,东华帝君连口茶也没喝,便朝客院方向走去,不再理会旁人。
长衫抬眼望了望师父墨渊,墨渊默许地点点头,长衫向墨渊折颜拱手一揖,便领了师命闪身离去。
折颜望着东华帝君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也不知出了何事?东华这次被气得不轻。以前打仗吃了亏也没见他发这么大脾气,这次可倒是开了眼界。”
墨渊满腹心事,并未接话,只负手立于大殿门口,遥望着远方粉紫色的漫天晚霞,心内却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一蓝一粉两道身影就那么静静地伫立着,直到夜幕低垂,昆仑虚的童子们挨个将桐油灯点亮,长衫独自回来了。
长衫持剑拱手朝师父墨渊一揖,细细回禀了刚刚出门寻找凤九的经过。按照东华帝君提供的方位,周边十几里范围内都寻了一遍,皆不见凤九的影子。长衫怕两下里与凤九走岔了路,忙回昆仑虚看看凤九是否已经安然回来了。可昆仑虚又哪里有凤九的影子……
直到此时,众人方晓得凤九兴许是真的出了事。墨渊神色凝重,十七还没找回来,现下凤九又不见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长衫自知如此一点小事都没办好,心中即惭愧又着急,正打算回去再仔细查找一番,便被折颜叫住。折颜踌躇一番方道:“我想着,这凤九跟她姑姑是一个毛病,认路的本领不佳,经常爱迷路。昆仑虚周遭她又不甚熟悉,兴许是走错了方向,我同你分头去找。墨渊你便留在昆仑虚吧,你那些弟子们天亮前必会回来同你一道去青丘提亲,你将提亲的物事打理妥当便是了。”
昆仑虚眼下除了二弟子长衫外再无其他人能帮得上忙,折颜只好将在昆仑虚做客的翼君胭脂叫上,连同火麒麟,一同出去寻找凤九的下落。
可凤九的情况毕竟与她姑姑白浅不同。白浅是携着她十五师兄私自下山找乐子去了,两位战神墨渊的高徒,一个新晋的女上神,一个资深的老上仙,四海八荒凡是长了脑子的都不会轻易去招惹他们。凤九就不同了,她刚刚元神归位,醒来后虽已是上仙阶品,但未及好好调养,依旧仙体孱弱,法力尚未恢复。下午闯入后山劫走凤九的魔族不知是什么身份什么目的,若是居心不良,那凤九就一定有危险。
墨渊十分放心不下,还是踱到客院找到东华帝君,将凤九失踪的事同他说了。果然不出墨渊所料,听闻凤九出事的消息,东华帝君登时变了脸色,也顾不上气还没消,登时踏上云头离开了昆仑虚,不知去哪里寻找凤九的下落去了。
墨渊望着东华帝君远去的身影,无奈勾唇苦笑。无论两个人的年岁隔了几个洪荒,在心爱的女子面前,再高高在上、古板严肃的尊神也同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没什么分别。原本就是疼入心坎,最放心不下的那个人,当初又为何不在言谈话语间让一让她,偏偏与她怄气?到头来,为难的还是自己……
昆仑虚一片寂静,皎洁的月华如水,透过薄薄的雾霭,洒在墨渊深蓝色的衣袍上。墨渊将玉清昆仑扇握在手中,沁凉的扇柄熨帖着灼烫的手掌心,满腔思念和爱意却无处倾诉,任其在胸膛中奔涌,四处冲撞。大殿外,烛光泯灭的光影里,玉清昆仑扇周围泛着一圈水青色的仙泽。那仙泽萦绕在墨渊修长的指尖,温柔缱绻——再熟悉不过的感觉让他瞬间失了心神,对它主人的思念如影随形,早已缠绵入骨。有些寂寞清寒又如何?不过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难得这是一个不眠之夜。夜阑人静,月影西斜。章尾山依旧雾瘴深浓。
白浅在晚宴上佯装醉酒,被十五师兄像扛麻袋一般丢回客房后,一直挨到了后半夜,方轻手轻脚的下了床。白浅从怀中摸出一方丝帕,谨慎的系在脸上遮住口鼻,防止吸入过多的毒瘴,又掏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握在手里照亮,这才轻身闪出客房所在的院落,朝章尾山北麓山脚下的湖泊摸索而去。
这两日仲尹与奉行极尽地主之谊,带领着白浅和她师兄两个将章尾山方圆数十里从上到下从左到右逛了个遍。日日游山玩水歌舞饮宴,却没再提起与少绾相关的任何话题。这让白浅心中始终惴惴不安。
燕池悟自到章尾山的第一日便喝醉了酒,直睡了两日方醒来。小燕醒来后还未见他的人影,就听栖凤台的仆役说他驾云离开了。直到当日掌灯时分,他们正在殿中饮宴,小燕才回来。
小燕踏入殿中之时,神色凝重,似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让他颇为为难的大事。他二话不说,一脚踏在木凳上,解恨一般,狠狠地干了三大碗酒,又匆匆拉着仲尹和奉行去一旁嘀咕了半晌,临开口前还在他们三人周围竖起了一道隔音的结界。
小燕向来是个光明磊落,有话直说的魔头,心里有事从来藏不住。像今日的举止这般反常,让白浅不由得多走了份心思。
如今魔族最大的秘密,莫过于章尾山下葬着随时会醒来的魔尊少绾。那三人避讳着她与师兄所商谈的事,必定与少绾相关。
前两日上山之时,燕池悟就得知了东华帝君正在昆仑虚做客的消息。以小燕那火爆的性子,八成酒醒后就亲自去了趟昆仑虚寻东华帝君。只是不知昆仑虚周围封山的结界撤掉了没有?小燕究竟见没见到东华帝君?若是见到了东华帝君,二人是否交了手?燕池悟又会不会把她与十五师兄的行踪告诉昆仑虚的人?……
许多疑问迎面扑来,晚宴之上,白浅心事重重,饭没吃几口,酒却没少喝。一旁的仲尹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招呼着白浅吃这吃那,温和又周到。
白浅眼光随意地看了眼小燕,心思转了一下,遂向仲尹说道:“我与师兄出来了几日,恐家师担心,仲尹可否派人去昆仑虚替我们给师父送个信?也好叫他老人家放心些。”
还未及仲尹开口答言,一旁正大口啃着熏兔腿的小燕忙说道:“找仲尹干嘛?老子这一半天正好要再去一趟昆仑虚,好会会那个冰块脸。有信快快写来,老子替你捎到就是了。”
原来如此,白浅心里有了数,便笑着向小燕拱了拱手,说道:“那便多谢小燕壮士了。信我写完便给你送去。”白浅没有深究小燕话中的漏洞,只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继续拉着大家行酒令,酒一杯接着一杯的灌下肚去。
一旁的仲尹并不是个爱玩闹的性子,也不十分好酒,偶尔呷上几口,大部分时间总是懒散地托着腮,望着他们几个人玩乐,每逢目光掠过白浅之时,总会带有几分探究的意味。
白浅刻意忽略了这束目光,全神贯注地与小燕、师兄和奉行行一些浅显的通令,什么抽签、掷色子、划拳、猜数,这些通令白浅年幼的时候便样样精通,这种场合下又换着花样地玩儿,每个人都十分尽兴。
眼见着小燕和奉行都醉倒了,白浅也佯装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只有她师兄十五晃晃悠悠地将“睡着”的白浅扛在肩膀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白浅下榻的院子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抱怨,如今十七的酒量怎得如此不济了,竟比他醉得快。
白浅趴在十五师兄的肩膀上暗暗的琢磨着,待夜深人静时分,还是要去埋葬少绾的那个湖泊再去打探一番才好。
首发于2017-12-17
修改于2019-03-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