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和酱(五)

长着倒刺的不明植物包围了洞的出口,也不知这种藤状植物是何以不依靠树木或其他支撑物生长起来的,总之它们层层叠叠的堵住两人的去路。微安试图用手拨出一条缝隙,但是倒刺太尖太密划破了微安的双手。“你上一次是如何进去的?”“上一次没有这种东西。”查尔克也束手无策了。“这样吧,我们用火烧一下,可以吗?”查尔克惊愕的看着微安:“你疯了,这是植物,你一烧是会引起山火的,到时候最先烧死的就是你和我。”微安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我不这么认为,这种植物不像是一般藤状植物,我觉得巫师们定时施加了什么巫术在上面,所以一点火应该不会有大的影响。再说如果一点真的照了,我们可以用大衣及时扑灭。”查尔克似信非信的将火把递给微安,微安接过火把用火焰点燃面前的一根枝条,瞬间火焰沿着枝条向上方窜出,就在到达枝条顶端时熄灭了。说也奇怪,这根被点过的枝条突然变软向一旁倒去,两人相视一笑,看来这种植物怕火。于是微安在后方用火把靠近植物,查尔克在前方用手拨开了一条通路,这种植物至少蔓延了几百米才渐渐变得稀疏。当两人彻底摆脱了这种带刺的植物时,已是凌晨。微安以为会看到童话故事里什么泛着蓝光的村落、或是响着巫铃的庙宇,但是眼前除了漆黑还是漆黑。“这里起码应该有亮光吧,看起来像是没有生命迹象的山谷。”“人家巫师也要睡觉,大半夜的点什么灯啊。这样,我们休息一下等天明就进山谷。维奇里克山谷欢迎微安汤师的光临。”说罢查尔克倒头就睡着了。

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了微安,明晃晃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待他的视力恢复正常时,才发现身边坐着一个棕色卷发的小男孩,小男孩大概只有五岁。他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微安腰上的小瓶子们。“嗨,我是说你好。”微安费劲力气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你喜欢这瓶子?”小男孩摇摇头,此刻微安才能看清小男孩的全貌,他穿着红色的棉布上衣和蓝色的灯笼裤,干净的小手玩弄着一把采来的花束。微安望着一旁仍沉睡的查尔克,暗自好笑,做一个毫无心事的人真好。小男孩很乖得就那么坐在微安身旁,仿佛两人已经认识了很久似的,完全没有拘束和不安。微安这才意识到自己可是在巫族居住的地方,难不成眼前这个小男孩便是一个小巫师?想到这里微安不自觉地警惕起来,他推醒了查尔克。小男孩被查尔克打哈欠的姿势逗笑了,露出缺了的两颗门牙,“怪叔叔,怪叔叔,怪叔叔在笑,笑声像怪兽在叫。哈哈哈。”小男孩将手中的花扔向查尔克,查尔克才意识到这个小家伙的存在。“嘿,乖乖宝,你怎么这么早跑出来啊?你的妈妈呢?”小男孩摇着头说:“妈妈,叫我出来玩啊,她要去收集植物中的水。”“你们家住哪里呢?”小男孩站起来指向山谷,两人同时朝男孩所指方向望去,山谷中是一大片黄澄澄的麦田,零星几处房屋散落在麦田中,白色的山雀成群划过山谷劈开了清晨的薄雾。

小男孩一蹦一跳地在前方引路,不时弯腰采一朵小花,他们家就住在麦田边缘的一幢白色的小屋内。“妈妈,两个怪叔叔来了,两个怪叔叔来了。”小男孩奔进房门,屋内陈设简单,几幅小画,一张小桌,几把带靠背的木椅,一束开得娇艳得山茶花。“是嘛?快让我瞧瞧他们怪在哪里。”随声音从厨房走出一个身材丰满有着一双迷人大眼睛的女人,她穿着一身枣红色的长裙,笑着端着一个铁水壶,她用一只手轻轻揽住小男孩的脖子然后抬头去迎接这两位客人。但是当她抬头看向微安和查尔克时,女人的笑容瞬间僵硬了,她下意识的搂紧了小男孩并用紧张的眼神盯着他俩。“你们……是什么人。”微安察觉到气氛的转变,看来女人确实是巫师,而自己的身份也已经暴露了。查尔克出得什么馊主意,还给自己穿这么一身奇怪的衣服,人家又不买帐。“夫人不要紧张,我们是来这里找寻一个巫师的。”查尔克直奔主题,“你们是人类?”两人沉默良久点点头。女人让男孩回楼上自己的房间,她皱着眉头大量着两人。查尔克接着说:“夫人,我是一个收藏家,前年曾经来这里科考还是德西西巫师的朋友。我这位朋友是一个厨师,他来这里想找寻一个巫师,还给她一样东西。”一听到德西西的名字,女人情绪缓和了一些。“夫人,我们不是搜捕警察,也不是来搅乱你们生活的,真的我们只是来找人的。”女人点点头示意两人坐下,她从壁架上取下三只胖胖的圆杯子倒满了泛着红色的水。微安拿起杯子看了好久,杯中的水飘散着淡淡的花香,“这是从红色山茶花中收集的水,二位自便。”女人平静地喝着杯中的水,不时打量着这两位外来客。微安尝了一口杯中的水,味道和普通的泉水差不多只是多了一点植物特有的清香。三人沉默得坐了许久,微安鼓足勇气问女人:“夫人不知您是否听说过迪库拉 赫拉特这个巫师?”女人想了想摇摇头,“从没有听过,我也很年轻所以很多巫师我都不知道。你们既然与德西西是朋友,那么还是去询问他吧,他是维奇里克最有资历的老巫之一。”两人谢过女人便出来了,此时已经正午。“我以为她会留我们吃午饭的,饿死我了。”查尔克摸摸肚子,微安擦着头上渗出的汗说:“人家没有把你捆起来化成浓烟就不错了,还吃饭呢。你确定能找到德西西的家?”“当然。”

维奇里克山谷的植物和外面的植物不同,这里大多是高大的乔木而不是低矮的灌木。德西西的家住在山腰,据查尔克介绍巫族是不喜欢群居的,所以每个人家之间会隔开很远的距离。“我并不觉得巫族和人类的生活有什么不一样,你看刚才那个小男孩家不就和普通的乡村家庭一样吗?”“表面现象吧,你能收集山茶花中的水来喝吗?”“这个倒不行,但是我可以用山茶花熬汤。”两人忍者饥饿绕过一棵棵高大的乔木,正午的太阳无情的抽干了他们所剩无几的能量。终于在微安快要跪倒在一棵枫树下时,查尔克高呼:“我们到了,我们到了。”一座用圆木搭建的木屋掩藏在一棵大橡树的后面,查尔克连滚带爬地扑向木屋:“德西西,德西西是我啊,查尔可图兰特,我来看你啦。”木门嘎吱打开了走出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头儿,长头发和长胡子被编成了粗粗的麻花辫,他看见查尔克突然撇开拐杖扶起他一把拥入怀中,“小查克来看我了,小查克来看老德西了。”微安实在受不了一个七十岁的老头儿在一个晚辈面前卖萌,但是不觉三天的疲劳被老头儿的快乐一扫而光。都说人越老就越像小孩,眼前这位七旬老人还不如刚才五岁孩童稳重。老人听说微安是小查克的朋友也给予了他同样热情的拥抱,两人被请进木屋内,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浓浓的茶香。木屋被沙发、火炉、壁炉、壁柜和正中的长桌挤得满满的。长桌上堆着一堆茶叶,老人说他正在研究茶叶的香气,看能不能从茶香中提取什么可使用的食物。一进屋德西西老人便和查尔克聊了起来,什么南非土著、什么东部野人,微安在一旁急的干跺脚。终于在一个话题间隙,微安喘着粗气抢在查尔克之前说道:“前辈,其实这次来是想向您打听一位巫师,她遗漏了一瓶酱在我的汤铺,我希望可以找到她与她讨论一下这种酱的配料,因为尝过酱的人都深深爱上了它的味道。”德西西老人眯着眼望向微安,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您看这是她的酱和瓶子,她好像叫迪库拉 赫拉特。”老人接过瓶子,打开瓶塞闻了闻味道,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小迪,我怎么会忘记她,一个有趣的女孩子。我倒不知道她还会做酱,哈哈,看来她长大了。”一听这话,微安一把抓住老人的手:“老先生,您认识她,那她现在在这里吗?或者您知道她在哪里吗?”老人又闻了闻酱说:“她十五岁便随着父母离开了维奇里克,她的父母渴望外面的世界,所以她离开很多年了。但是我可以从酱中分辨她做这罐酱时的位置。”说着老人用钥匙舀出一小匙酱放在油灯上烘烤,随手抓起长桌边缘一个类似调味品罐的瓶子向酱倾倒了一些粉末,然后用手指一点点将飘起的烟雾分成很多份,最后伸出舌头一条烟雾一条烟雾的品尝,尝到最后一条烟雾老人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红光。他熄灭了油灯,抓起削尖的木头笔在一片宽茶叶上写下了迪库拉 赫拉特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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