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
路阳电影《绣春刀2》从万历四十七的萨尔浒之战到魏忠贤的倒台,穿越历史的碎片,以主角北镇抚司锦衣卫沈炼查案,陷入困境为开端,层层推进,引出权力交替背后的巨大阴谋,以及众多小人物的蝼蚁人生。
浮沉蝼蚁,在时代的大修罗中苦苦挣扎,狰狞、凶狠又无力,他们被命运的车轮无情的碾压,在复杂的世道人心中纠葛、游弋、搏杀,活着,即是从一个修罗场到另一个修罗场,残垣留废垒,瘦马卧空壕。
陆文昭从萨尔浒之战的死人堆里爬出来,劫后余生,对生死的执念更加强烈,他发下毒誓:如果不死,那就换一种活法。
陆文昭,他就是修罗。
佛经“天龙八部”中,“阿修罗”这种神道非常特别,男的奇丑,女的极美。
阿修罗王常常率部和帝释开战,因为阿修罗有美女无美食,帝释有美食无美女,互相嫉妒,抢夺,每有恶战,总是打得天翻地覆,修罗战场,因此而来。
有一次,阿修罗王大败,上天下地,无处可逃,于是化身潜藏于藕的丝孔之中······
谄媚、残忍、恻隐、幼稚,皆是活法,丑陋,莫过于扭曲和善变。
再次出场,陆文昭已是身居高位,为了接近和攀附权倾一时的魏忠贤,下水捕鱼,阿谀的嘴脸,足以令人恶心,细心的观众也许在这张扭曲的嘴脸上,读出了他的极度的克制和隐忍。
他的另一种活法,原来是投靠信王,蓄意谋反,改变这修罗场一般的世道。
直到最后,他才知道,他不过是一颗被人利用的棋子而已,他的忠心耿耿誓死相随,在关键时刻换来的却是无情的杀戮。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最后一战中,本是奉命追杀逆贼北斋,没想到自己却被列入了死亡名单!
临死一刻,他冲沈炼痛极了地咆哮:“你我,是注定活不过这个修罗场了!”
他倒下了,他誓死效忠的主子的士兵一个个从他的尸体踩踏而过·······
陆文昭所有的挣扎和不甘,灰飞烟灭。
他曾说:“这个岁数,情义、气节都磨得差不多了,还没有这点念想,活着跟死人有什么分别。”
而我们看到的却是兔死狗烹的悲壮和无奈。
北斋也是修罗,她是人比黄花瘦的极美女子。
而生活在那样的世道,一不小心,全家遭殃,经历了阉党的杀戮,沦为瘦马,是信王救了她,她爱他,也信他,从此她心中只有这个人,她相信这个人会斩除阉党,相信“这样的世道终会过去”。
为了支持他,她以画笔为矛,直击朝廷。
无情的人,看到了她画中的雄鸡和嘲讽,她,成了朝廷追捕的钦犯;有心之人,却被画中的蛐蛐吸引。
他,沈炼,是她的粉丝,收藏了她无数的画卷,与她共生共情已久,他不知她是谁,她也不知他的存在。
魑魅魍魉,人心不古,奸佞当道;琴瑟琵琶,文艺深情,注定艰险。
她是兰质蕙心的佳人,也是对爱怀抱信仰,甘愿为爱牺牲的情痴。
而他,是信王,是后来的崇祯皇帝,也是历史那个吊死在一个歪脖子树上的那个亡国之君。
他爱她吗?
也许爱。
也许不爱,她爱画画,他却反对她画画。
他是帝王,要江山,就不能要美人,理由是:她知道得太多!
她可以为他而死,他却要她死!只是“不要在城里动手”。
乱世浮萍,人人皆为虫豸,原来信王才是那个处于生物链顶端的那个。
天龙八部,形貌似人,实际都是非人的众生。
而沈炼,这个朝廷的公务员,冷峻而疏离,他不是一个天生的英雄,从战场归来后,他是一个冷眼旁观者,也是一个生活的被动者,他和周遭一切都很冷漠,除了收藏北斋的画,平时就是喂喂自己收养的那只猫。
因为在画中与北斋神交已久,出于对北斋的好奇和爱,他被迫卷入朝廷的纷争,不得已,他必须换个活法。
为了把北斋送出修罗场,他奔赴修罗场,他为她去赴死,但他始终始终是克制和冷峻的(张震的表演让我看到了梁朝伟的影子)。
断桥诀别,沈炼站在桥的这端对着桥上的北斋大叫“滚”,而她不顾生死站在桥上只是告诉他“我叫妙玄”。
我握我的绣春刀,你却是我的绕指柔。
她曾问他,“逃出以后,最想去哪里?”
他说:“杭州”。
多年后,杭州西湖边,有一个温婉灵秀的女子,笔墨丹青,写意人生,她的笔下,不再是花鸟虫鱼,而是一个身穿飞鱼服,手握绣春刀的英俊男子······
绣春在纸鸢,尺素滴水穿。
一蓑烟雨任平生,倒是无晴也无风。
一念修罗,一念地狱。
一念咫尺,一念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