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开在夏天》
文:叶星
时间最不偏私,给任何人都是二十四小时;时间也是偏私,给任何人都不是二十四小时。
——赫胥黎
如果不是微信突然出现的添加好友请求,也许我都想不起他的存在!曾经,我们是最好的朋友。这个曾经很远,远到我已记不清楚当年是否是他先在桌上刻下那根“三八线”。
那年夏天,阳光正好。穿着白衬衫的他沐浴在金色光线下,晃着我的眼,不帅却很阳光!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从班主任的介绍中,我才知道他因为语文偏科严重,被托关系转到我们班!而作为数学课代表的我,不幸成了他的帮扶者!在那个寸金难买寸光阴的中学时代,这意味着我将牺牲更多的时间在帮助他上,我的内心自然是拒绝的。尤其当他动辄子曰:“我辈读书人,自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子美曰:“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太白曰:“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还。君不见……”。我就气不打一处来,酸溜溜的说就你这样,以后连“齐家”都做不到,你还“治国平天下”?连自己房子都买不起,还“广厦千万间”?你没听过“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吗?迂腐~!每当这时,他总小声嘀咕一句:“我辈读书人,不是理应如此么……”然后默默翻开他深恶痛绝的“勾股”“牛顿”“伽利略”,我知道他内心想的是“王维”“杜牧”“欧阳修”。
我常常以为,记忆是最容易模糊的东西,在时间的流逝里,它会一团团的淡去。而中学生活的一日日枯燥的翻转,也慢慢淡去。刻骨的,只有那么几个瞬间,牢不可破地粘在了记忆里。那个时代,没有微信,没有微博,没有贴吧~有的只是那一封封手信传情。字迹清秀,文笔脱俗的他自然也就成了“香饽饽”。作为同桌,我有幸窥见几次禁书——“卿住长江头,吾住长江尾,日日思卿不见卿,共饮长江水!”“衣带渐宽终不悔,为卿消得人憔悴”“卿本佳人,唯有本君子配之~”然后,以零食委托其代笔的“君子”们大多被站墙角,反而他身边,蝶飞莺舞。
我们都这样离散在岁月的风里,回过头去,却看不到曾经在一起的痕迹,尽管,曾今那么亲密的在一起过。时间如白驹过隙,很快就毕业了,临走时他送了本《飞鸟集》给我,随手一翻,里面许多地方都有他秀气的字体,看的出来,很用心的读过。里面还夹杂着几张纸,我诧异的看着他!他笑着说,自己没事无聊的时候写的,不想看就丢掉吧!思绪把我拉回房间,打开泛黄的纸张:
“时间会带走很多东西,有好的,有坏的。庆幸的是,让人记住的往往都是美好。”
“离开,是为了更好的相见。我不认同,心中若是为了很好的相见,就不曾离开!”
“读书安能弃古训
不为五斗米折腰”
原来,直到毕业,他都没有改变过!或者说,他并不属于这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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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从来都是跑的最快的东西!瞬息可以从古代到未来,瞬息可以从出生到老死,瞬息可以从前世到今生~
时间回到我看到他这条添加好友的起点,距离上次分离已经八年了,添加之后翻看朋友圈最近一条内容如下:
“每个人都是生活的导演,只不过有时候也要客串被潜规则的演员!”
我在底下给他评论了一条,最近还好么?然后我的聊天框就弹出了他的网名“梅生于夏”。
“好着呢,还记得我啊~”
“额,刚好看到你朋友圈……最近还写诗不?”
“不写了不写了”
“哦,那蛮可惜的~”
时间真的很可怕,曾经那么熟悉的人,居然也会无语凝噎。
我知道他初中毕业后去读了艺术高中。就像是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我也理所当然的没能把他的数学成绩提高,依然偏科严重!在那个没有通讯工具基本靠邮局的年代,丢失一个人的消息,就如同冰雪消融般悄无声息。所以我也不知道后来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听他慢慢讲述着他的经历,通过他最热爱的文字!
我习惯语音,方便快捷。他喜欢打字,清晰温暖。
高中时期,他谈了一个女朋友。在那诗一般的年华里,郎才女貌,海誓山盟。他们相约毕业后去日本看樱桃,去巴黎看铁塔,去罗马看教堂,做自由自在的云游诗人!在完美的爱情,也抵不过现实的残酷,当他漂亮的女朋友坐上宝马车开走时,他回到宿舍把三年来写下的诗句付之一炬!其中有他为她度身定制的诗篇《暖夏花》,亲眼看着它慢慢化为灰烬,伴着他的忧伤,飘起,飞出窗外……毕业后,他没有去日本,没有去巴黎,也没有去罗马,而是去了西藏,那个能让心灵纯净,脱离红尘的净土!
在我大学四年对着机械工程的日子里,也许他正在研读如何“不负如来不负卿”,在我默默书写毕业论文时,他已然理解何为“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促使他下定决心剃去心爱的刘海!曾经皮肤白皙的他,现如今脸上也已经挂上了特有的“高原红”,依然不算帅,依然很阳光……
我很欣慰他能够去西藏,那才是他的归属!我常想,他应该是不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就像他网名所言:“梅生于夏”,本来就是不合时宜的。
“时间会带来许多东西,有好的,有坏的。忧伤的是,难以忘怀的往往都是回忆!”
也许某天梦里,天山脚下!一支孤梅悄然绽放,不同于雪莲的高贵清冷,反而有种傲然的高挑清新!
一身白衣的他从雪中走开,轻轻对我说一句:“你好,叶星!”。
我说:“嗯,你好,叶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