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秋天真是短暂,才过了霜降,太阳就收回它炙热的目光,恹沓沓地再也提不起精神,天气一日冷似一日,早晚温差竟然达到十几度,冬天好像一下就来到了。
清晨,我披衣而起,窗外仍是漆黑一片,仿佛全世界都在沉睡,秋风裹挟着秋雨,滴落台阶上的雨声更显寒夜凄清。我悄悄钻进厨房,轻手轻脚地为熟睡的爷儿俩准备早饭。
所有的人都在沉默,唯有我在轻唱,记忆中那些莫名的旋律在我心间如水般静静流淌。借着抽油烟机上昏黄的灯光,冷清的小厨房顿时有了暖意。打开炉灶,看蓝色的火苗吐着红色的小舌头调皮地舔着锅底。蒸上女儿爱吃的地瓜和先生钟爱的花卷,再熬上一锅小米粥,不一会儿,咕嘟咕嘟的热气氤氲开来,小厨房像世外桃源一样霎那间成了温暖的天堂。可爱的小莫莫也赶来凑热闹,不知什么时候跑到我的脚边,毛茸茸软烘烘的小脑袋搭在我的拖鞋上,黑亮亮的大眼睛一派天真无邪的望着我。
不得不说,我是多么喜欢这样的感觉,在冬日里清寒的厨房,为生命中最亲近的人点一盏灯,做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想象着起床后她们那惊喜的欢呼和端起碗大口喝粥的快意,所有生活的艰辛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那些难捱的寒冷也随之被驱赶得烟消云散,人世间还有比这更舒爽惬意的事吗?
我想起了前几天菜市场上先生追着卖柿子人的车轮,大喊着:老人家等一等。原来是新下来的柿子灿烂的明黄色吸引了他,他急切地想买两斤给女儿尝尝。当他回到家把柿子一掰两半,和女儿就着稀软的壤一人一口大呼好甜的时候,先生脸上满足的笑容真是难以用语言表述。
想起那年我从偏僻的小寨倒好几路公交车到家,打开妈妈给我做的肥大的布袋,里面竟然藏着好几瓶啤酒。我骄傲地对爸爸说:这是我们队上分的,实习生也有。至今难忘爸爸吃惊又嗔怪地表情:傻孩子,一路上颠颠簸簸,啤酒瓶子炸了怎么办?幸好你没事。
想起那年夏天我休产假在家,经常一手抱妞妞一手炒菜。忽然有一天发现抱孩子的那条胳膊和孩子与我贴身的一侧都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痱子。我把这事当笑话讲给先生听,没想到先生竟然第二天就借钱跑到总部去买了一架空调给我们娘俩装上,那个凉爽却拮据的夏日一直记在我的脑海中。
想起有一次正是吃中饭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敲门,我打开门一看是我七十多岁的姥姥。她手上端着一只不锈钢大碗,里面盛着我最爱吃的剁椒鱼块。她说知道我工作忙,没有时间做好吃的,所以赶在饭点把做好的菜送来。连着好几个中午,她都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给我送来新鲜而美味的鱼块,那种像中大奖一样的感觉我至今记忆犹新。
想起那年先生生病住院,她老家的弟弟妹妹知道后,竟然借了一辆车,带着连出县城都晕车的老妈妈和三个十岁以下的侄子侄女,一路上不知怎么躲过了高速路上大大小小的岗哨,穿越400多公里跑到我家里来看望刚刚出院的大哥。当他们打开汽车后备箱的时候,三只欢蹦乱跳的大公鸡吓我一跳,原来是婆婆嘱咐孩子们专程带来给先生补养身体的。
这些生命中的小事,就像冬日里的厨房,常常带给我无言的感动和幸福。在这个残酷无常的世界里,还有什么比亲人之间的等待和守候更让我们充满力量?
迈开疲惫的步伐,轻轻敲开那扇永远不会对我们关闭的房门,看一看冬日里那盏温暖的灯,喝上一口暖心的粥,世间所有寒冷,终将被温暖驱散。